第九章 真假美人面(2)

庭院深深,長廊曲折。遲早早埋首跟在管家身後,一直都沒想明白遲程找自己來幹什麽。

“進來罷。”遲早早正胡思亂想時,管家從書房裏面走出來沖她招手,遲早早深吸一口氣,忙不叠跟了進去。

書房內布置的極為靜雅,目之所及皆是黃梨木所制的書架,上密密麻麻擺放著許多古籍典著,正前方是一方高案幾,案幾上雜亂放著兩摞書籍。一身墨色錦袍的遲程俯身在案幾上,手握朱毫不知在寫些什麽。似是聽到腳步聲,他緩緩擡首,一雙丹鳳眼只只掃了過來。

遲程如今也不過是二十七八歲的光景,長的頗為清秀俊雅,雖未曾考中功名,但平日裏卻時常以學子裝扮,穿的極為 素雅齊整。早年喪妻後便舉家搬遷來這姑蘇城素衣巷,平日裏待人溫潤和善,常有比鄰而居的士子學子來府上探討學問,他亦親自出府相迎。惹得城中好些未出閣的姑娘心猿意馬,有大膽些的甚至遣了媒婆前來詢問,卻皆被遲程以此生只娶亡妻一人拒了去,傷了一城姑娘的芳心。

“小姐今日訓練的如何?”遲程擱下手上的朱毫,端起身側的茶盞側頭瞥了遲早早一眼。

遲早早行過禮後,忙不叠答:“師傅誇贊小姐的根骨不錯,是快練武的材料,只是今日才開始訓練,小姐身子單薄,難免有些支撐不住。”

“習武本就不是件易事,最開始辛苦些,後面適應便好了。你既是跟在杳杳身側的,平日裏便多督促她些,且不可因疲累便松懈了。”

我只是個小丫鬟,那敢對小姐指手畫腳啊!遲早早心裏默默腹誹著,臉上卻是一派乖巧:“是,老爺。”

之後遲程又問了幾件遲杳杳今日訓練的事情,便揮手讓遲早早退下了。出了書房,遲早早正準備轉身走時,卻被管家叫住:“日後小姐訓練完了,你尋個間隙來書房一趟。”

遲早早一愣,遲程這意思難不成是要她日日來匯報遲杳杳訓練的瑣事?可他若是想知道,可以去竹園看看,亦或者親自詢問遲杳杳的師傅也成,詢問她一個外行的小丫鬟做什麽?似是遲早早臉上的疑惑太過明顯,管家輕咳一聲:“師傅入府前,便同老爺說過,他教徒弟向來不喜歡旁人指手畫腳的。日後你尋個間隙簡略說說便好,記住莫讓人知曉了此事。”

話罷,遲早早的掌心便被強塞了幾粒碎銀:“老爺吩咐過了,日後這些會算在你的月銀裏。”

目送著管家離開後,遲早早瞥了一眼掌心的碎銀,才微微嘆了口氣。

“覺得受之有愧了?”熟悉的熏香味襲來,遲遲早早不回頭也知道是何遇來了。她將銀子攥在掌心,順著鵝卵石往前走,“不是覺得受之有愧,而是覺得很燙手啊!”她是遲杳杳的丫鬟,可現在卻要背著遲杳杳私下來給遲程報告遲杳杳的動向,這種做法怎麽看都像是賣主求榮啊!

何遇瞧著遲早早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很不厚道的彎了彎唇角,袖角猛地一緊,他垂首便見遲早早烏黑的眸子殷切看著他。每次遲早早有事要問他時都是這種表情,何遇深深嘆了口氣,“想問什麽。”

“嘻嘻,也不是什麽大事。”說話間遲早早朝何遇身側靠了靠,“”那個,你那麽厲害,要是遲杳杳發現了這件事,你可記得提前要告訴我啊?”

何遇眉頭微皺,扔遲早早一個“你在逗我”的表情,正欲抽回袖子,卻被遲早早死死攥住:“好好好,我說我說。”遲早早舔舔嘴唇,臉皺的像個肉包子,“也不知道花扶儂弄的這是什麽鬼過往,偏偏我還是真真切切存在能被人看到的。那個你說我要是死在這裏,會不會就真的死了啊?”

“我不知道。”沉思許久,何遇才輕輕開口。他說的是實話,他同遲早早現在看到的所有事情,有些是真實過往,有些卻是花扶儂虛構出來的,他也分不清其中的真實虛假。往日他入客人夢境時,客人的兩滴引路血自會告知客人所經歷之事的大致走向。但此時他是以進入遲早早夢境裏的方式陪她經歷這些,而遲早早卻是真真切切存在一個由真實和虛幻構成的過往裏。他不知道他們接下來會遇到什麽,也不知道真實存在這個過往裏的遲早早若是死在這裏,那食夢館裏的那個遲早早會不會真的死掉。

“啊……”在遲早早眼裏,何遇是個無所不能的人,此番聽到他這般說,她心下頓覺沒了希望,一張臉登時哭喪下來,“完了完了,那看來我真的要死在這裏。可是我同花扶儂沒什麽大仇啊!她為什麽一定要置我於死地啊!”

何遇被遲早早這幅十足怕死的表情逗的唇角彎了彎,將她摳在自己袖角墨竹花紋上的指尖掰下來攥在掌心,有些恨鐵不成鋼問:“有我在,你怕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