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扇骨美人皮(4)

梳洗好的遲早早從房裏出來時,就看到一身緋衣的聞人慕一個人立在窗邊,看著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遲早早繞到他身後,輕輕拍了拍他肩膀:“你在看什麽?”

聞人慕微微轉身,梳洗過後的遲早早換了一身水綠掐絲百褶長裙,半幹的烏黑長發只用一根瓷骨桃花簪松松綰著,面上依舊覆了一層朱紅輕紗,只露出一雙靈動的眸子。

“我上次見你的時候,也是戴著這樣一個面紗。”遲早早攥了攥裙擺,黑白分明的眸子殷切看著聞人慕。

聞人慕目光掠過她頭上的桃花簪停頓片刻,微微搖頭,歉然笑笑:“雖說我確實不記得了,但是我見你的時候,也莫名有些親切之感,想來我們以前大抵是認識的罷。”說話間,他拎起桌上的茶壺,倒了盅茶水遞了過去。待看遲早早喝完茶水之後,才輕聲問道:“你叫什麽?”

“遲早早,早中晚的早。”遲早早眉眼彎彎答,末了又將手中空掉的茶盅遞了過去。

聞人慕握著茶壺的手微微一頓,復又倒了一盅遞了過去,在遲早早將茶盅往唇邊送去時,驀的擡首壓住她的手腕:“你可曾聽過遲杳杳這個名字?杳杳飛花的杳杳。”

“遲杳杳。”遲早早反復念叨幾遍,微微搖頭,“沒有。”

聞人慕驀的松開手,重新在遲早早對面落了座,他一手握著一柄碧玉骨折扇,有一搭沒一搭敲著,目光落在窗外,似乎又回到了剛才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遲早早這才注意到窗外不知何時開始下雨了,街上的行人皆是行色匆匆的模樣,有一只花白的小貓喵的叫了一聲,迅速躥過賣菜的攤子跑遠了。聞人慕驀的轉過頭,眸色幽深看著她:“你剛才說,你叫遲早早。”

“嗯,早中晚的早。”遲早早笑笑看著聞人慕,聞人慕眸子裏的神色微微暗了幾分,沉默半響,輕聲道,“早早,抱歉。”

遲早早還未曾反應過來,握在手中的茶盅卻先一步失去了力道,自掌心落了下去,重重摔在地上,嫩綠的茶湯裹著茶葉在四散開來的白瓷茶盅裏微微晃蕩著。遲早早怔然看著不受自己控制的掌心,擡首便撞進了聞人慕那雙略帶歉意的眸子裏,聞人慕水紅的唇角微微挑起,唇齒輕碰間又是一句,“抱歉。”

今日大街上攙扶之舉,看著是一場偶遇,實則卻是一場勢在必行的請君入甕。

昨天夜裏,有人去聞人家找聞人慕。告訴他,若是他想知道遲杳杳是怎麽死的,那便今日巳時末出門,在青禾巷晃悠,若是遇到一個面覆朱紅輕紗,頭戴瓷骨桃花簪的女子摔倒在地,便將那女子扶起來,取其信任之後將其帶走,剝下那女子的面皮,以此來換取遲杳杳的死因。

“那什麽,遲杳杳已經死了,你不會真為了她一個死人,要剝了我這個人活人的面皮罷?”遲早早一雙烏黑的眼睛裏皆是驚恐之意,她下意識想瑟縮腦袋,可身體卻毫無反應,“再說了,要是那人騙了你,他根本就不知道遲早早的死因,你卻剝了我的面皮,那我……”

“你別怕,若是你擔心你沒了面皮之後,嫁不了一個好夫君,那我娶你。”一身緋色衣裳的聞人慕蹲在遲早早面前,眉眼真摯看著她,“我會努力做到你心目中的好夫君,作為交換,你把你的面皮給我,讓我拿它去換杳杳的死因好不好?”

“不好。”遲早早撲閃著垂扇般的長睫,甕聲甕氣,“我怕疼。”

“那我待會兒下手輕點。”

“不要,還是會疼。”

“對不起。”

遲早早還想再說些什麽,可喉嚨卻突然發出聲音了。與此同時,她的眼皮也不受控制耷拉下來,可偏生她的意識跟感官卻清醒的厲害。她察覺到有冰涼的利刃貼在她的面紗上,順著她的面紗在她臉骨上四處遊走。這種感覺,就好像是一個被定住蒙住雙眼的人,周圍有一條嘶嘶吐著信子的蛇在她身邊盤旋遊走,因為看不見躲不開,但凡周圍有任何風吹草動,內心的恐懼便會被無限放大。

聞人慕狐疑看了一眼遲早早額頭上的薄汗,心想都已經暈過去,怎麽還會出這麽多汗,難不成是天氣太熱了?但是想歸想,聞人慕還是極為貼心的為遲早早擦了去。擡手剛碰到遲早早頭上的面紗,頓了頓,又縮了回來,徑自從袖中掏出一方錦帕蒙在眼睛上,小聲嘟囔:“什麽破規矩,還要本公子把眼睛蒙上剝的皮才算數,幸虧本公子刀工好,要是刀工差的,不小心劃錯一刀,那這面皮可就徹底壞了。”

遲早早薄如蟬翼的睫毛頻率抖得愈發頻繁起來,額上的薄汗已凝成汗珠,圓潤的滾了下來,砸進白皙的脖頸裏。遲早早心下一急,睫毛煽動間,原本不受控的眼睛猛地睜開,便見白錦帕蒙眼的聞人慕一手舉著柳葉尖刀,一手摸索著將她面紗扯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