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恐怖的軍刺(第3/4頁)

“我是在這裏長大的,每次心情不好,就回到這裏,喝幾瓶酒,默默地坐一晚,什麽煩心事也就都忘了。”小北的心情正在好轉,眼角眉梢掛著孩子氣的笑,仿佛一進入這片高樓背後,他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從冷血殺手一躍成為港島凡俗社會底層的小人物。雖然身上仍舊穿著價值過萬的英格蘭名牌皮衣,心境卻已經與貧民窟融為一體。

他從木桌旁的雪櫃裏抓出四瓶啤酒,“砰”的一聲蹾在靠窗的桌子上。

我取了一只托盤,胡亂地夾起各種各樣的菜放在裏面,混合在一起。從來沒在這種地方吃過飯,但我們兩人的動作配合非常默契。

“從沒帶任何人來過,當年我帶著軍刺殺出這片貧民窟,就發誓要打出屬於自己的世界,將來風風光光地衣錦還鄉。你是第一個,我們算是朋友嗎?”他咬掉了啤酒瓶蓋,隨手遞給我。

我的感覺非常奇怪,因為今晚在小北騎著摩托車出現之前,自己根本不會想到能突然跑到這樣的地方來喝酒,而且是跟一個只見過兩次的陌生人。

嚴格來說,小北在我心裏,不是陌生人,而是一個早該出現的朋友,那種“傾蓋如故、相交莫逆”的親密感覺,滿滿地堆積在心裏。

銀海天通大廈那位奇人曾經告訴過我一句話——“在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兩個同種族人之間,一定會存在某種奇特的聯系。打個比方,當嬰兒脫離母體闖入這個世界時,他或她所得到的信息都是上天平均分配下來的,大家就像在同一塊蛋糕上各咬了一口。雖然位置不同,蛋糕的本質卻是完全相同的。所以,從微觀意義上說,當兩個人降生的時刻無限接近時,思想的相通性就會無限趨同。”

我曾向葉溪問過小北的生日,正是因為想到了那位奇人的話。

“當然,我們是朋友,你剛剛救過我。”我輕松地笑著。

空無一人的小街,昏黃的夜色,更能讓人徹底脫去偽裝,回歸做為普通人的本性。

劣質的啤酒在粗糙的玻璃杯裏湧動著,泛起層層泡沫。

“幹杯!”兩只杯子清脆地撞在一起,這一刻,外面的花花世界、現代化生活突然遠了,仿佛我們所在的,仍是百年前的港島——那個風浪裏飄搖的小漁村,一切生活處於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天性自然狀態之中。

“你需要我來搭救嗎?”小北的嘴唇上沾滿了啤酒泡沫,哈哈大笑,“我清楚你的飛刀水平,打手再多十倍,似乎都沒辦法傷到你。所以,我搶先出手,免得失去了表現的機會,實在對不住……”

當他毫無戒心地大笑時,兩頰、鼻梁、眉骨這幾處位置都起了一些不自然的變化,應該是動過非常重大的手術,五官相貌幾乎全部改變過。

這個念頭在我心裏一掠而過,腦子一轉,隨即釋然,能夠在打打殺殺的江湖生涯中闖蕩到今天的社會地位,小北的日子絕對不會平穩安逸。也許,在某次嚴重受傷之後,他的面部才不得不執行手術,變成另外一個樣子。

不遭挫折,難成大事,每個人的成長過程中,都不會是一帆風順的。

我仰面灌下了一大杯啤酒,滿意地吐出一口長氣。這樣的喝法,比起上流社會裏的高雅酒會、西餐廳裏的拘謹禮儀,都要酣暢淋漓多了。

四瓶啤酒很快就喝光了,小北走向後面,又搬出一箱酒,還有一大盒稀裏嘩啦作響的冰塊。

“沈先生,今晚難得高興,不醉無歸怎麽樣?”他興致很高,亮出白森森的牙,“嘣嘣嘣嘣”連續咬掉了幾瓶酒的蓋子,身體內潛伏著的狂野氣息暴露無遺。

我微笑著反問:“如果一直不醉呢?”

酒量大小從來都是我的秘密,連關伯都無法確切知道。

“那就一直喝,喝到天亮、喝到太陽出來……”他再次大笑,脫去皮衣,隨手丟在鄰座的椅子上。

其實,我很想從他嘴裏知道一些關於別墅的情況,做為葉家的幹兒子,應該對某些大事知情,也有可能就是親自參與者。

窗外,一個挑著餛飩擔子的老頭子晃晃悠悠地走過來,擔子一頭的小火爐熊熊燃燒著,像一只夜空下不甘寂寞的火炬。這樣的風景,在二十一世紀的港島已經非常少見了,大概只有在這種角落裏才能看得到。

“蝦子叔,要兩碗餛飩,多加辣椒、香菜、麻醬——”小北隔著窗子招呼著。

老頭子放下擔子,把爐子捅得更旺,揭開鍋蓋下餛飩,氤氳的蒸汽緩緩在小店門口飄浮起來。

“這個街區裏最好吃的餛飩,從來不放味精,據說蝦子叔對那些工業產品過敏。”小北的話題慢慢放開,情緒越來越高。

“叮零零”,他的電話驀的響了起來。

“是葉溪,這麽晚了還打電話給我?”他的表情既奇怪又驚喜,不過接起電話後,只說了兩句話,笑容便僵在了臉上,木然地瞪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