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美女就變笨

初荷跨出恩得利化學物料店的大門,謹慎地向四下看看,見那個“刷子眉”錦衣衛不在,才快步往客棧走去。

剛才進恩得利大門的時候,初荷迎面碰見那個錦衣衛正往外走,眼神交匯,她敏感地察覺到,這個昨日有一面之緣的人,顯然認出了自己。

初荷猜想,這個錦衣衛大約也發現了昨日爆炸後的刺激性氣味,和自己一樣順著這條微小的線索來碰碰運氣。

她的運氣並不好,在薛懷安從官府搞來的化學店鋪名單中,恩得利已經是最後一家,同前幾家一樣,他們能提供的信息實在是雞肋。

單單恩得利這一家,近三個月購買能合成爆炸物原料的顧客名單上就有十來人了,要是都查一遍背景要七八天,更何況還不止這一家店呢。這名單一定要精簡些——像這個人,就是買了一些竹炭粉,似乎沒必要懷疑吧,還有這個人,他買的硝石分量太少了,也可以畫掉吧,初荷這般想著。薛懷安還未回來,她在客棧等得無聊,索性拿出炭筆開始在名單上勾勾畫畫,做初步的篩選。不知過了多久,門聲輕響,初荷扭頭一看,薛懷安正站在門口沖她微笑。

初荷朝他搖搖手中的單子,用手語比了一句:“真多。”

薛懷安明白她的意思,說:“不能這麽查,我如今想明白了,這樣的工作只有動用大量錦衣衛人力才能完成,我們不能用這法子。”

“那要怎樣?我白白給你……”

初荷話還沒說完,就見門口的薛懷安似乎被人從後面推了一把,一個趔趄,撲進門來,接著是一個爽朗清脆的聲音說:“薛三兒,你堵著門幹什麽,讓我瞧瞧你的寶貝表妹。”

隨著聲音,一個女子閃身而入,初荷只覺得頓時一室明媚。

“我叫寧霜,你是初荷妹妹吧?”寧霜說著走上來,親熱地拉住初荷的手問,“我和你哥哥是結拜姐妹呢,他和你說過嗎?”

初荷聽得犯糊塗,搖搖頭,臉上露出好奇的探究之色。

寧霜卻沒有馬上回應她,而是轉過頭,柳眉一立,沖薛懷安質問道:“薛三兒你怎麽回事,都沒跟你妹妹提過我嗎?”

薛懷安懶散地倚門而立,呵呵笑道:“提你幹什麽,你是我人生的汙點。”

寧霜瞪了他一眼,笑罵:“就你那烏七八糟的人生,要是把汙點都除掉的話,你便沒有人生了。”

初荷見這二人說笑揶揄的樣子著實顯得親近,更加奇怪,抽出被寧霜握住的手,對薛懷安比句手語:“這位姐姐是你好朋友?”

薛懷安剛要開口介紹,寧霜卻仿佛看懂了那手語一般,搶話道:“我們兩個是結拜姐妹,姐妹。”

寧霜把“姐妹”兩個字故意加重,就像生怕初荷聽錯了一般,然後繼續說:“你不知道哦,當年啊,你哥哥和我都特別迷名伶葉鶯鶯,每天台上台下台前台後追著人家,最後自然成為知音,惺惺相惜,所以結拜做了姐妹。”

初荷聽著新奇,忍不住笑看薛懷安,滿眼詢問之色。

薛懷安笑而不語,想起那時年少,迷名伶葉鶯鶯迷得天昏地暗,苦練一手月琴,彈會她所有的戲牌,成天幻想有朝一日能親自給她伴奏一回。在那樣懵懂的年紀,也搞不清怎樣就和同樣是大戲迷的寧霜胡混在一起,寧霜嗓子好,天分高,能學得七分似葉鶯鶯,成了他第二個崇拜對象。結拜的時候也是嘻嘻哈哈沒個正經,完全沒有人家書裏結義金蘭的莊重過場,倒是喝了不少酒,所以至今也是一筆糊塗賬,搞不清當年到底結拜了什麽。反正寧霜一口咬定,是結拜了姐妹。

初荷知道薛懷安喜歡聽戲,平時閑了也會彈彈月琴,更知道名伶葉鶯鶯是紅透半邊天的人物,然而,無論如何也不能把這些事情連在一起,忽閃著亮晶晶的眼睛,問:“真的嗎?”

“真的嗎”這三個字的唇語極容易看懂,寧霜也認了出來,再次搶先一步回答道:“真的,姐姐不騙你,你可知道,我這個女混世魔王行二,他行三,那老大是誰?”

“誰?”初荷問。

“呵呵,就是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名伶,葉鶯鶯。”

初荷需要一些時間才能消化這個答案,然而想一想,與女混世魔王和天下第一名伶結拜姐妹,這還真是只有薛懷安這樣半呆半聰明的家夥才能做出來。再看薛懷安臉上得意的神情,便沖著他鼻子一翹,眉毛一蹙,做了個鬼臉,說:“瞧給你美的。”

怎能不得意,和寧霜胡攪蠻纏地把葉鶯鶯哄得同他們結了拜,這也許是年少時光裏最值得驕傲的一件事。此後一生,恐怕都不會再有如此的純然迷戀和膽大妄為,自然,薛懷安想,這也可以被叫作糊塗花癡和厚臉皮。

被寧霜這樣一打岔,薛懷安差點兒忘了正事,忙說:“對了初荷,這位寧霜姐姐就是德茂的少東家。她家這個劫案沒有個十天半月出不來結果,但你耽擱不起這時間,還是盡早去帝都為好。不過你一個小姑娘也不能單身上路,我已經托人給小笨送信,叫他速來泉州和我們會合,之後就讓他陪你去帝都,這樣的話,我們暫時在這裏住幾天等他,你看這樣安排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