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此時的星巴克咖啡館裏空蕩蕩的,她們舒服地坐在椅子上。克莉用雙手捧握著咖啡杯,她對這裏溫暖而舒適的環境感到非常滿意。在小桌子對面,史黛西·保得裏上尉正盯著自己面前的咖啡,她看起來比今天早上更加沉默寡言,心情也更加平靜。

“你為什麽要離開空軍呢?”克莉問道。

“起初我希望終身都能在空軍服役。那是在‘9·11’之後,我還在讀大學,我的父母都去世了,我也正在尋找人生的方向,所以我轉學到了空軍學院。當時我真的是熱情高漲,內心充滿了理想主義的雄心壯志。可是在我去了兩次伊拉克,隨後又去了兩次阿富汗之後,我的內心便有所改變了。我意識到自己其實並不適合做一名職業軍人。不管他們怎麽說,這仍然是屬於男人們的遊戲,尤其是在空軍部隊。”

“你總共去了四次前線?哇哦!”

保得裏聳了聳肩,“這不足為奇。因為那些地方一直都需要大量軍人。”

“你在那些地方做了些什麽呢?”

“最後一次去阿富汗的時候,我是332遠征部隊爆炸性軍械處理小組的指揮官。”她解釋道,“我們駐紮在帕克蒂亞省的加德茲市。”

“你們負責拆除炸彈嗎?”

“算是吧。絕大多數時候,我們負責清理軍事基地所處的區域,或者將軍火彈藥帶到適當的地方去處理掉。總而言之,只要他們想把樁子埋在地下,我們就得首先將那塊區域清理幹凈。有時候我們還得越出軍事基地的邊界去拆除爆炸裝置。”

“這麽說,你們會穿著那種寬松肥大的爆炸品處理套服去開展工作嗎?”

“是的,就像那部電影《拆彈部隊》裏演的一樣。不過,大部分場合我們可以使用機器人。總之,這一切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幾個月前我拿到了自己的退伍證書,從那時起我便處於‘漂泊’的狀態,需要重新思考應該如何安排未來的人生。後來,我便聽到了彭德格斯特帶來的消息。”

“然後你就來到洛寧福克了。”

“是的,你可能想知道我為什麽來這裏。”

“嗯,你說得對,我的確有點兒好奇。”克莉笑了笑,仍然有些不安。她一直很怕問這個問題。

“待你的研究工作完成之後,我會把高曾祖父的骸骨帶回肯塔基州,然後把他埋葬在家族墓地裏。”

克莉點了點頭,“那樣很好。”

“我的父母已經不在人世了,我也沒有兄弟姐妹,所以我對家族的過往很感興趣。保得裏家族的歷史非常悠久。我們的家族裏擁有像這裏的埃米特一樣的科羅拉多州先驅們,我們祖上也有參加過獨立戰爭的軍官,還有一位是我最喜歡的托馬斯·保得裏·希克斯,他在北弗吉尼亞州的軍隊服役,在南北戰爭中為南部而戰——他是一名真正的戰爭英雄。跟我一樣,他也是一名上尉。”她的臉上綻放出自豪的光芒。

“你的家族真了不起!”

“你這樣想讓我很高興。我來這裏並不是要催促你加快工作。我沒有什麽迫切的日程安排,我只是想借著這種個人旅程來和我的過去、我的根重新聯系上,最後再將祖先的骸骨帶回肯塔基州。也許到了那時我就會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麽好。”

克莉只是點了點頭。

保得裏喝完了自己的咖啡,“不過,我時常在想,被一頭熊吃掉可真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呀。”

克莉有些猶豫。整個下午她都在思索這件事,最終經過一系列鬥爭她認為自己不能昧著良心隱瞞真相。“呃,我認為有件關於你祖先的事是你應該知曉的。”

保得裏擡起頭來。

“不過這件事你得保密——起碼在我完成我的工作之前務必要保密。”

“我會做到的。”

“埃米特·保得裏不是被一頭灰熊殺害和吞吃的。”

“真的?”

“其他死者也不是——起碼我查看過的那些都不是。”她深呼吸了一下,“他們是被謀殺的,看起來作案的人像是一群連環殺手。他們被謀殺了,然後……”她幾乎無法再說出後面的話。

“他們被謀殺了,然後呢?”

“被吃掉了。”

“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克莉搖了搖頭。

“還有誰知道這件事?”

“只有彭德格斯特。”

“你們準備怎麽做?”

克莉停頓了片刻,“我想留在這裏,直到把案情查個水落石出為止。”

保得裏吹了一下口哨,“天哪。竟然有這樣的事?他們為什麽要這樣做呢?”

“現在還不知道。”

接下來是一陣長久的沉默。“你需要幫助嗎?”保得裏問。

“不用。呃,也許需要。我有一大堆舊報紙的內容需要梳理——我想這項工作也許可以交給其他人幫我去做。不過我需要獨自完成所有的法醫分析工作,因為這是我的第一篇真正的論文,而且……唔,我想讓它成為名副其實的屬於我自己的論文。彭德格斯特認為我這種想法很瘋狂,他想讓我就此打住,然後帶著現在已獲取的資料回紐約去,但是我還沒打算照他所說的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