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幽靈(第4/7頁)

他跟工人們一起做這些事,甚至比他們更為投入。在某個傍晚,只有他一個人還在手拿鐮刀工作著。此時新娘已經死了五個星期了,正值秋天。

“天色已經不早了,把工作放下,”他跟自己說,“今天就先這樣吧。”

他對這棟房子充滿憎恨,討厭進到裏面去。黑暗的門廊如同墓碑般呆立著,這棟房子如同被下了詛咒一般。他站在門廊旁邊,在這附近,新娘房間那老式窗戶前面的樹枝搖擺不定,在這裏發生過所有的事情。雖然這個夜晚沒有一絲風,然而突然,他看到樹枝向自己掃來,把他嚇了一跳。然後樹枝又恢復到原位,他擡頭向上看,樹枝之間站著一個人影。

那個身影看上去像是個年輕男子,他擡頭看他時,男子也正在向下瞧,這時樹枝還在劇烈搖擺。此時,人影迅速地往下滑,在他的前方站定,人影的年紀跟女孩差不多,是個身材修長、有著淡棕色長發的少年。

“你是從哪裏躥出來的盜賊?”他一把抓住男孩的衣領說道。

男孩的身子搖晃了幾下就掙脫開了,然後對著他的喉嚨和臉揮了幾拳。他們兩人靠得越來越近,可是突然男孩猛地向後退了幾步,帶著驚悚和絕望的語調大聲喊道:“你這個比惡魔更可惡的東西,別碰我!”

他手裏拿著鐮刀,眼睛盯著男孩,靜靜地站在那兒。女孩臨死前的表情又在男孩的臉上浮現,他完全沒想到這種表情還會在自己眼前出現。

“我才不是盜賊,就算我是,你的錢我一毛也不會動,哪怕你擁有能買下好幾座島嶼的財富,我也不會動的。你是個殺人犯!”

“你說什麽!”

“大約在四年前,”男孩指著一棵樹說道,“我就爬上了它,那是我第一次爬到樹上看她,我見到了她,和她聊天。後來我又無數次爬上去,去看望她、跟她交談。我就在樹葉裏隱藏著,她把這個東西從窗口遞給了我!”

他把一束淡黃色的頭發拿出來,頭發上綁著表示哀悼的絲帶。

“她這一輩子,”男孩說道,“是可憐可哀的一輩子。她把這束頭發給我以代表一切。除你之外,她在別人眼裏早就已經死了。我要是再大一點,能早些跟她相遇,我就能把她從你手中拯救出來了。第一次爬上去時,我看到她被困到網裏,什麽都吃不了,我只能努力把網弄壞。”

說這些話的時候,男孩忽然悲哀地叫了起來,起初聲音很微弱,然後越來越激烈。

“殺人犯!你把她帶回來的那個晚上,我就在樹上,她在窗前數死亡的“滴答”聲我也聽到了。曾經有三次,你在讓她閉嘴、一點點把她殺死的時候,我就在樹葉裏躲著。從樹上我清晰地看到,她在床上躺著死去,我同時也盯著你看,想要搜集你犯罪的證據。對於我來說,還沒有弄清你是怎麽殺死她的,不過我會一直查下去,直到劊子手結束你的性命。只要你還沒死,我就會一直纏著你,我是愛她的。殺人犯,對於你我絕不原諒!我愛她!”

男孩的帽子在爬下樹時已經掉了,頭發露了出來。男孩想要跑到柵欄門那邊,卻要先通過他。這段距離大概有兩輛馬車那麽遠,男孩從那個他所憎惡的人身邊閃過,那個他徹頭徹尾地憎惡的人。他就那麽靜靜地、一動不動地站著,目光始終停留在男孩身上。男孩看向他的時候,他看到自己的雙手延伸出一道紅光。他明白,在他的意識覺察之前,手中的鐮刀已經飛了出去,在他沒做之時,事情已經發生了。刀子切開了男孩的頭,男孩在他的面前倒下。

在夜色的掩蓋下,他在樹腳下埋了男孩。第二天清晨,他就把樹邊的泥土翻動一遍,並整理了一番周邊的灌木叢。工人們開始工作時,誰也沒發現異常。

曾有那麽一刻,他覺得自己長期的辛苦努力和策劃已經徹底勝利,擺脫了新娘、保住了性命、獲得了財產,因而全身心地放松了下來,可是如今,因為男孩的死,他什麽也得不到了,這種猶如脖子被繩索勒住的感覺讓他極為難受。

此外,他在這間恐怖而陰郁的房子裏被拘禁著,馬上就無法承受了。他擔心把這房子賣給別人之後,別人會發現這件事,所以他就只能在這裏住著。他把一對老夫妻雇來當仆人,並膽戰心驚地在這裏住著。有很長一段時間,花園是最讓他揪心的地方,他想,究竟是置之不理,還是將之整理一番?到底應該怎麽幹,才能把這件事徹底掩蓋過去、不讓人生疑呢?

他利用晚上的空余時間,學習中級的園藝課程,還讓仆人一同幫他整理花園,可是從不允許他們在花園裏獨自工作。他為了能夠隨時觀察周邊的情況,把一個涼亭建在了樹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