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詛咒的地方

唉,這件事情該從哪兒說起呢?當然最好是從頭兒敘述,可哪兒又算是頭兒呢?幹脆,我還是從同意購買麥爾肯農場南面的那畝地開始說起吧。

我的職業是警察。不知怎麽搞的,那些天我總想找件有意義的事做做。所以,每天下班後,我不是急著往家裏趕,而是經常在警察局辦公室裏多待個把小時。有人說我滑稽,屬於沒事找事的人,權當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吧。還有,如果我感到無聊的時候,通常會去電影院裏消磨時光,每當看到影片中那些賊眉鼠眼、大腹便便的人吐口水侮辱人,或者是毆打無辜的人尋開心那類情節時,我就會感到熱血沸騰,恨不得揪住那些人教訓教訓他們。

我的婚姻生活並不美滿,盡管如此,我們還是維系了二十多年。去年,妻子因病去世了。按理說,我應該從這樁不美滿的婚姻中解脫出來了,一個人自由自在、無牽無掛才對;但令我困惑的是,自打失去妻子之後,我突然產生了一種茫然若失的感覺,就像一個人在茫茫大霧或漫漫沙漠中迷失了方向那樣。“怎麽搞的?我已經四十八歲了,年齡越大怎麽卻對生活越來越不理解了呢?”我總是暗暗地思索,但始終沒有想出明確的答案。

好了,我們還是回歸正題吧。我和妻子原本有幢房子。妻子去世後,周圍的朋友和親人都勸我把房子賣掉,他們說我一個人住這幢房子太大了。結果我聽從了他們的勸告。說實在的,我現在對當初賣房子的決定感到很後悔。在此我也想給你一個忠告:遇事自己一定要有主見,千萬別光聽人家的意見。

賣了房子後,由於我們這個小鎮上沒有公寓出租,我就在喬治太太家租了房子。雖然租的那間房子很大,但我內心總有一股壓抑的感覺,所以覺得房子很小,住在裏面並不如意。我畢竟快五十歲的人了,不像你那樣年輕,因為年輕可以讓你擁有大量的時間,擁有未知的前途,所以你可以盡情地享受生活。而我所擁有的只是現在,並且生活中的未來對於我這般年紀的人來說,也已經逐漸變得黯淡了。

那天,我在路上遇到了麥爾肯,當時他提議我們一道去喝杯啤酒,吃頓飯,我愉快地應允了。為什麽呢?因為麥爾肯可是一位全鎮無人不曉的人物,他不僅是一位成功的農場主,而且還在鎮上開了一家農具代理店,180公路靠近我們鎮這一段上唯一的加油站也是他家的。雖然他很有錢,但卻為人友善,從不張狂。

在我們邊喝酒邊聊天中,他很快就了解了我目前的抑郁心情,對我說道:“你呀,真是個傻子,無論如何也不該聽別人的話把房子匆匆賣掉。”接著他又安慰我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助你解決這個問題,雖然我會從中得到一點好處,但這絕不是我想幫你的初衷。”我很感興趣地聽著。

原來,在他的農場南面與郡省土地之間,有一塊一畝大的土地,地面上是一片樹林。他認為那個地方很理想,我可以建所房子開始新的生活,而且他還了解到,目前政府對這塊土地沒有什麽規劃。

盡管我覺得租住別人的房子並不如意,但是話又說回來,我現在是光棍一個,要房子又有什麽用呢?但麥爾肯的話很坦率:“你應該再找個女人,過正常的家庭生活。”

“找個女人?”自打妻子過世後,我還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所以當麥爾肯提到時,我頓時臉紅了。

“找誰呢?”我不禁問他。

“哦,咱們鎮上漂亮的女人多的是!”

“說說看?”

“約瑟芬不就很好嗎!”

“她?”

不管怎麽說,能有一所自己的房子是我最關心的事情。我們倆吃過飯後,趕在天黑前一起去看了那塊地。那個地方果然很美,地形有點兒像小山丘,地面上長滿了橡樹和野薔薇,正中間就是那一畝大的小塊空地,從路面向西還有一個微微的斜坡。我高興極了,跪下來抓起一把土,我嗅到了泥土的芬芳,嗅到了春的氣息。我又慢慢地張開指縫兒,讓黝黑的土粒順著指縫兒緩緩落下,我仿佛看到了美好的希望。

“麥爾肯先生,請您說個合理的價格吧,我願意買下它。”我說。

麥爾肯說出了一個數目,於是我們就擊掌成交了。

其實,約瑟芬是有夫之婦,她的丈夫叫比爾。他們在鎮上開有一家小雜貨店,離警察局大約有半條街的樣子。店裏的東西很齊全,日用雜品應有盡有。雖說他們的小店不是餐館也不外賣快餐,但是人們可以在那兒弄到早餐吃,因此,每天早上當很多鎮民還未起床時,就有不少人擠進他們的小店了。

夏天還好一些,如果是在寒冬的早晨,大約五點鐘的時候,外面的天還是黑蒙蒙的,路上行人稀少,你就會看到他們家店的樓上的電燈亮了。緊接著樓下的窗玻璃也透出了燈光,那意味著他們已經起床了。此時他們正在往大咖啡壺裏倒水,為早上六點至八點半賣咖啡作著準備。當然,他們除了賣咖啡之外,還賣奶油面包或小餅一類的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