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008年4月10日(第3/4頁)

“好吧,眼見為實。可我告訴你,那個人的臉被車壓過,已經完全變成了沒有五官的肉餅,你怎麽認?”

“高競的大腿根有刀疤。”

“你還要看他的下半身?”喬納嚷。

莫蘭冷漠地看著她。

“眼見為實。既然看不了臉,我就得看身體,這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認屍又不是只看臉。”莫蘭一邊說,一邊抓起丟在沙發上的包,挎在了肩上。

“如果他的腿也被壓扁了呢?”

“那刀疤應該還在。刀疤可能會變形,但不會消失。關於這點,我昨晚查過相關的法醫書籍。”

她們一前一後走出家門。

“喂,去看一個被壓扁的屍體,你就不怕?”走進電梯後,喬納問莫蘭。

“我昨晚看過一本關於如何戰勝恐懼的書。”

“你昨晚好像看了不少書。”

“是的。”莫蘭冷冰冰地說,“我還做了一個表格。”

“表格?”

“邏輯書上的概率分析表。當我沒辦法認真思考,並且忍不住一次次懷疑自己的判斷時,我就得依賴概率分析。它能給我一個準確理智的結論。我得確定他是故意不跟我聯系,還是不能跟我聯系。最後的結果是,他故意不跟我聯系的概率是,零。”莫蘭道,說話時,她一直面無表情地盯著電梯按鈕。

喬納覺得表妹只是看起來平靜,實際上正處於發瘋的邊緣。她不知道該怎麽勸慰對方,只好假裝若無其事地說:“概率分析?準嗎?能不能算財運?”

莫蘭瞄了她一眼:“概率分析的準確率可以達到95%,假如你願意相信的話。”她輕輕嘆了口氣,“有時候,你必須得找一點東西去相信……”

一本戰勝恐懼的書?那真的有用嗎?它真的有助於穩定認屍時的情緒嗎?難道看了這本書,就會把眼前血肉模糊的屍體看成加了肉丁的番茄醬?得了吧。

喬納壓根不信心理學,當然她也不想去認屍。不管那個躺在停屍房裏的倒黴蛋是不是高競,她都不想去面對一具被汽車壓得稀巴爛的屍體,更何況,莫蘭還要掀開蓋屍布去看那家夥的下半身,她一想到這,都要吐了。

要不是鄭恒松提出願意陪莫蘭進停屍房,她真不知該怎麽拒絕莫蘭。正處於深度焦慮中的表妹,顯然是看不見她臉上的不情願的。

她在停屍房外的走廊上等了漫長的十分鐘,鄭恒松和莫蘭才終於一起走了出來。但從兩人臉上的表情,她實在看不出任何端倪。

“是不是他?”她心驚膽戰地問。

鄭恒松搖頭。

“不是他?!”她不放心,又問道。

“不是。那人的手上都是老繭,應該是個打工仔。皮夾克跟高競穿的也不是同一個牌子。”他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別擔心,真的不是他。她看得很仔細。”鄭恒松露出惡心的神情。

“太好了!”她嚷道,整個人頓時放松了下來。

但是很明顯,另外兩個人並不像她那麽興奮。

“喂,既然不是他,幹嗎這副表情?”她推了一下老公。

鄭恒松親昵地拍拍她的腰,低聲道:“我剛剛得到消息,高競的手機最後打的電話是120。”

喬納頓時怔住。她看見莫蘭正朝她走來。

“先別告訴她。”他低聲道。

她點點頭。

“我現在去開車,你和她在樓下的大門口等著。”說完,他就撇下她們快步下樓。

喬納再看莫蘭,臉色蒼白,神情倦怠,頭發淩亂,好像快支持不住了,她趕緊過去扶住她。“喂,你怎麽樣啊?那人不是他,這下你該放心了吧!”她說道。

莫蘭擡起頭朝她疲倦地一笑。

“至少他可能還活著。”莫蘭輕聲道。

“當然……”

喬納的心卻在往下沉。120,如果高競曾經打過120,就表明他曾經遇到過需要急救的突發狀況。天知道他到底出過什麽事!

而他的手機後來就斷了。媽的!這該怎麽解釋?!媽的!這還能怎麽解釋?!

高競不知自己睡了多久。

他曾經聽見不同的鳥鳴聲,有的清脆,有的低沉,還有類似蟲鳴的咕咕聲,有時是呱呱聲,他不知自己身處何方,冷風從他的頭頂吹過,樹葉在他的身體上方嘩嘩作響。有那麽幾次,他掙紮著想醒來,但他的眼皮卻沉得像鉛皮。而且,他的身體像被什麽捆住了,他稍一動彈,身體的某個部分就疼得厲害,可奇怪的是,他竟然不知道痛點在哪裏,他抓不住那感覺。

我怎麽了?我在哪兒?

現在,他感覺自己又一次處於清醒的邊緣。他聽見洞外的鳥叫,接著,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有人進來了?!他頓時警惕起來。

腳步聲越來越近。

沒過多久,一個黑影出現在他的頭部上方。盡管他閉著眼睛,卻仍能感覺到那人就在他身邊,近得幾乎能感覺到他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