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下午三點

儀器艙尾部裝有壓縮空氣噴嘴系統,在太空中,它將控制機頭部分的斜度。

比莉迷路了。

半個小時前她就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下午一點差幾分鐘的時候,她開著租來的福特車離開了機場,進入亨茨維爾市中心,然後沿59號公路前往查塔努加。她也懷疑過為什麽組件測試實驗室要離基地一個小時的車程,轉念一想,又覺得這可能是出於安全考慮:也許測試過程中,組件有爆炸的危險。不過,對於這個問題,她並沒有細想。

對方告訴她的路線是,從亨茨維爾出發,沿一條鄉村公路開出三十五英裏,然後向右拐,但相應的位置卻根本沒有右轉的路口,沒有完全灰心的她繼續向前開,在幾英裏之外的下一個路口向右拐。

對方告訴她的走法過於精確,而且和她實際經過的路線並不怎麽相符,雖然逐漸開始不安,她還是繼續向前,選擇最有可能的路線。她想,與自己通話的那個人聽上去可靠,實際卻不然,當時如果能和路克直接通話就好了。

視野逐漸變得更加開闊,東倒西歪的農舍、坑窪不平的道路和破損的籬笆映入眼簾,這番景象與她想象的相去甚遠,隨著沿路出現的界標越來越多,她終於承認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她既生自己的氣,又埋怨那個告訴她路線的傻瓜。

她掉轉車頭,試圖找路返回,但很快又來到不熟悉的路上。她開始懷疑自己正在轉一個大圈。她看到一塊農田裏有一個穿粗布工作服、頭戴草帽的黑人在用步犁翻地。便停下車對他說:“我想到紅石兵工廠的組件測試實驗室去。”

他驚訝地說:“軍事基地?它在亨茨維爾,在鎮子的另一面。”

“可他們在這邊有一個部門。”

“我沒見過。”

看來,她只能再給實驗室打電話重新問路了。“我能用你的電話嗎?”

“沒電話。”

她剛想問他最近的公用電話在哪兒,卻發現對方露出一絲恐懼的眼神。她意識到是自己,讓他和一個腦子似乎不太清楚的白人女子單獨待在一塊農田裏令他不安了。於是她匆匆謝過對方,開車走掉了。

又開了幾英裏,她來到一個年久失修的飼料店,店外有一部公用電話,便在路邊停下。她仍然保留著路克發來的寫有那個電話號碼的留言。她把一枚硬幣塞進投幣口,撥上號碼。

電話立刻接通了。一個年輕男人說:“你好?”

“我能和克勞德·盧卡斯博士說話嗎?”她說。

“你打錯了,親愛的。”

我還能做點對的事情嗎?她絕望地想。“是亨茨維爾JE 6-4231嗎?”

對方停頓了一下。“是的,撥號盤上是這麽寫的。”

她又看了看留言中的號碼,確定自己並沒有打錯。“我想給組件測試實驗室打電話。”

“好吧,你撥打的是亨茨維爾機場的公用電話。”

“公用電話?”

“是的,女士。”

比莉方才意識到她被耍了。

對方繼續說:“我準備打電話給我媽媽,讓她來接我,可我一拿起電話,卻聽到你說要找一個叫克勞德的人。”

“該死!”比莉說,她猛地摔下聽筒,為自己如此輕易上當感到憤恨不已。

路克並沒有在諾福克轉乘陸軍的飛機,她想,他也沒去什麽組件測試實驗室。這完全是個騙局,目的是讓她不要插手——而且騙局成功了。她看看手表,路克現在一定已經到了,而安東尼正在等著他——至於她,還不如老實待在華盛頓的好。

她絕望地想要知道路克現在是否還活著。

如果他還沒死,她還有機會警告他,打電話到機場給他留言已經來不及了,但她一定可以給別的什麽人打電話的。她快速地思索著,突然想起路克在基地有個秘書,她的名字是某種花……

瑪麗格爾德[6]。

她打給紅石兵工廠,表示要與盧卡斯博士的秘書通話,只聽一個講話慢條斯理、阿拉巴馬口音的女人說:“計算實驗室,有什麽可以幫你的?”

“是瑪麗格爾德嗎?”

“是的。”

“我是約瑟夫森醫生,盧卡斯博士的朋友。”

“是的。”她聽上去有些懷疑。

比莉希望對方信任自己。“我們過去說過話,我想。我的名字是比莉。”

“噢,當然,我記得。你好嗎?”

“我很擔心。我急需給路克帶個口信,他和你在一起嗎?”

“沒有,女士。他回他家去了。”

“他在那兒幹什麽?”

“找一個文件袋。”

“文件袋?”比莉立刻意識到它的重要性,“也許是他星期一留在這裏的文件袋?”

“我對這事完全不清楚。”瑪麗格爾德說。

當然,路克告訴瑪麗格爾德對星期一的事情保密。但現在這已經不重要了。“如果你見到路克,或者他給你打電話,能麻煩你幫我給他帶個口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