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豬雜下水加狗肉

這一次過來的,並不是縣裏的林一民,而是鎮上的保長胡橋。

在三道坎鎮幹了這麽久的活兒,小木匠自然是認識胡保長的,也在劉家見過幾回,知曉這人並沒有什麽本事,但跟著劉家和鎮子上的其他幾個大戶人家關系不錯,所以才在這位置幹著的——事實上,在這軍閥割據、土匪橫行的亂事,不止是本地,國內大部分地方都是靠鄉紳維持著秩序。

而像劉家這種上面有人,而且還是槍杆子那種的,就格外有權力,胡保長不得不巴結著。

胡保長帶人趕了過來,找到了小木匠,詢問起了案子的情況。

小木匠如實相告。

聽完了小木匠的講述,胡保長整個兒都有些懵了,好一會兒,他才問道:“你的意思,劉家新宅中邪,其實是吳半仙和你那個叫做‘啟明’的師叔,為了試探你師父幹的?然後那天劉家出事,也是擄走你的那個男人虎逼,以及他師父做的,而這中間,吳半仙則是穿針引線,算計人的那一個?”

他覺得這真的像是唱大戲裏的情節。

小木匠點頭,說對。

胡保長深深地看了小木匠一眼,隨後說道:“你這麽說,有什麽證據沒?”

小木匠有點兒意外,說什麽意思?

胡保長說道:“紅口白牙,空口白話,是人都會講,我過來這兒,又到處找吳半仙,是看了知義公子的面子,但你要曉得,吳半仙吳老先生不管在我們鎮子,就是整個乾城縣,甚至湘西川東,都是有大名聲的,你要是莫得證據,說這樣的話,是要擔責任的哦。”

小木匠有些著急:“證據,證據……”

他腦子轉了一圈,這才發現,哪有什麽證據哦,法不傳六耳,知曉此事的人就這麽幾個,啟明師叔離開了這裏,虎逼人影無蹤,吳半仙找尋不見,他能拿出什麽證據來?

他想起一事,說道:“書信——我托小芽小姐寄去廣府的書信,被他們半道截了下來,就在偏屋的桌子上。”

劉小芽聽了,很是驚訝,說啊,我寄的信,被截了?這怎麽可能?

胡保長差人過去看,很快就回來了,搖頭,說沒看到。

肯定是被吳半仙收起來了,這個家夥當真是個滴水不漏的角色,怎麽可能留下馬腳來?

小木匠又問:“那啞巴還在?”

啞巴在的話,說不定就有線索,畢竟屈孟虎先前也是從他那兒得知自己被虎逼帶走的。

胡保長點頭,說在,不過我剛才問了他,一個啞巴,又不會寫字,一陣比劃,你覺得能幫你做證?你橫不能讓一個啞巴開口說話吧?

這話兒讓小木匠的心又沉了下去——且不說啞巴能不能正常表達,就算能,也未必會站在他這一邊啊。

但他終究還是沒有放棄,說要找啞巴當面對質。

畢竟啞巴只是說不出話,卻能夠聽懂別人的話語——很顯然,他這並不是先天性聾啞,而是後天性的失聲,而他之所以如此,很有可能是吳半仙動的手腳,給他下的藥。

瞧見小木匠堅持,旁邊又站著劉家去北平學堂讀書回來的二公子,胡保長不敢怠慢,叫人將被綁住的啞巴叫了過來。

被人推搡過來的啞巴鼻青臉腫,口鼻處還有鮮血,顯然是之前被屈孟虎打的。

但當面對質的時候,這家夥卻並不配合,不管小木匠怎麽講,他都不理,像是聽不懂任何的話語。

瞧他這犟牛勁兒,旁邊有些不耐煩的屈孟虎又捏起了拳頭來。

不過有外人在,他到底還是沒有動手。

小木匠看著這個水潑不進的啞巴,氣憤地喊道:“啞巴,啞巴,你就沒有個名字嗎?你知不知道,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就是吳半仙給你吃的藥。你本來可以說話的,本來可以自己找活路做,回頭賺夠了錢,還能夠討個婆娘,你對吳半仙,難道就沒有一點兒恨麽?”

他痛心疾首地大聲喊著,然而啞巴那雙渾濁的眼睛裏面,一點兒動靜都沒有,表情麻木。

他就是不肯配合。

小木匠沒辦法了,嘆了一口氣,感覺渾身的力氣都消退了許多。

啞巴被人帶下去了,小木匠默默地看著,感覺某一刻,那個臟兮兮的漢子雙肩似乎繃得很緊,顯然他的內心裏還是有掙紮的。

但他最終選擇了吳半仙。

或許,他是選擇了現實,畢竟在這亂世,混口飯不容易。

至少跟著吳半仙,有飯吃。

人被帶了下去,胡保長看著小木匠說道:“人我們帶回去先看著,不過這個事情,得等吳半仙回來,到時候再當面對峙,你要是想起什麽來,也可以跟我們講,我們會跟縣上報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