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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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廢棄船塢內,老左與船夫將匣式收發報機裝入一個木條箱裏。

大當家對老左說:“我們這是要離開這裏嗎?”

老左說:“我們要離和平飯店,離陳佳影和王大頂更近一些。”

熊老板與幾名手下押著王大頂走進會所地下室,後面跟著竇警長,竇警長不時緊張地瞥看瘦子手裏的拎包。瘦子拉過鐵柵欄門關上,隨手將拎包撂到門邊鐵皮櫃架上。竇警長瞥了眼拎包,做不經意狀往邊上蹭了兩步,站到櫃架邊。王大頂被按到一張桌上。

王大頂狂叫著說:“熊金鬥,我日你祖宗!你不得好死——”

熊老板拎著把消防斧走近,冷笑說:“是你答應給我人頭的。”

王大頂聲嘶力竭地說:“我是給日本人做事的,我死,包你吃不了兜著走,除非你把姓竇的也滅了口!”竇警長不由得一個激靈。

“去你媽的!”熊老板猛地舉起了斧頭。

竇警長頓時擡頭看,只見熊老板一斧頭下去,剁下王大頂扒著桌子的一截小指。“啊——”王大頂猛地掙開手下們的鉗制,抱著滿是鮮血的左手栽倒在地,痛聲號叫著滿地裏打滾。

竇警長看著王大頂直是發呆,卻沒注意到此刻有人從鐵柵欄外伸進手來,快速探進拎包抽出一個信封。

熊老板指著竇警長說:“竇仕驍,你給我做個見證!沒拿他人頭,我熊金鬥不是不敢,而是顧忌日本人那頭兒。這顆人頭,還記在賬上,回去告訴日下大佐和野間,這王八蛋算我借給他們的,啥時候沒用了,還我!”

竇警長冷笑說:“哼,熊老板可真讓我開眼哪,明明是㞞了,還㞞得這麽氣宇軒昂,真是佩服!”

熊老板說:“竇仕驍,我勸你別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你賣命賣到這個份兒上,日本人也沒敢強令我減免你的高利貸。在這個地界兒上,你、我,對日本人來說,孰輕孰重,大家心裏都有數吧?”

過程中,竇警長全沒注意到又有捏著信封的手伸進鐵柵欄,悄然將信封塞回包內。

“我可以帶他走了嗎?”竇警長冷冷地說了一句,忽就意識到什麽眉頭一跳,當即回頭,見拎包依舊在,不由得松了口氣,又看向熊老板說,“我還忙著呢,沒時間陪著你玩兒。”

說著,竇警長一手拎包,一手握住王大頂,帶他離去。

走進大堂,白秋成和幾名憲兵快步迎了上來。

竇警長對白秋成說:“先把他關起來。”

2

會議桌邊,野間從竇警長手中接過那個信封,翻過封底看了眼蠟封。

野間對竇警長說:“蠟封完整。”

竇警長說:“整個過程,放置回函的拎包都未離開過我的視線。”

野間瞥了他一眼,將信封塞進懷裏,一言不發轉身出門。

在地下室通道,兩名憲兵攥著包紮了左手的王大頂快步走著。快到刑訊室時,王大頂撐住雙腳大聲說道:“我要見陳佳影,我要見她!”他扭臉對白秋成,“竇仕驍說她被關在另一間刑訊室了,我要見她!”

掙紮中,王大頂突然發力,猛地掙出憲兵鉗制,沖到關押陳佳影那間刑訊室鐵門前,拍打鐵門說:“陳佳影——”

“王大頂!”陳佳影驚呼一聲,當即向鐵門奔來。

憲兵和白秋成七手八腳要抓王大頂的手腳,王大頂卻擰著身子左突右擋,喊著:“新佑衛門的回函到了!他會還你清白,賠你公道。”

陳佳影蹭著身子貼到鐵門邊,吼道:“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啪!”王大頂被白秋成重重一警棍打在頭上,頓時暈了過去。

白秋成揮起警棍還要打,卻聽身後一聲呵斥:“夠了!”野間鐵青著臉走過來。憲兵架起王大頂,往另一間刑訊室裏拖去。

接著,野間走進關押陳佳影的刑訊室,面無表情地走到陳佳影跟前,說:“新佑前輩的回函到了。”

在熊老板的會所裏,一個中年女子看著兩名手下將一台收發報機裝進木條箱子。熊老板走了進來,從懷中掏出一個厚厚的信封,遞到中年女子手中,說:“謝謝你,梅姐。以你的能力,在公務機構應能有很好的位置,而這麽多年你卻甘心為我造假文件,做假報表,真的委屈你了。”

梅姐笑了笑,說:“裝電報的信封,背面有蓋印的蠟封,我是用吹風機從下梢稍烘軟,再用薄刀片剔開的。回封的過程也很精心,不仔細看,應該察覺不出被動過手腳。”從懷中掏出那張對折的電報紙:“這份電報使用非通用的代碼序組,而且未經翻譯,應是只有極少數人掌握的高級別密碼,梅姐我才疏學淺,真的是看不懂,只能照著原樣重打一份。調包的電報跟這封原件,除了紙不一樣之外,沒有任何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