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4/5頁)

一幢大宅,三個女子,各有各的稀奇古怪,秋姨、阿昌、張盈依舊是鎮上人茶余飯後的話題,人們總覺得她們應該做些什麽,才對得住她們古怪的外表。

1959年至1961年三年自然災害,全國大面積地受災,餓死人無數。平涼地處偏隅,氣候溫潤,受災情況很少,但大部分糧食被征調救濟其他地方難民。鎮裏的人也只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一時間,人人臉上皆是菜色,獨有張德方先生宅子裏的三個女子,一成不變地過著優哉日子,雖沒有養成珠圓玉潤,氣色卻好過眾人許多。並且宅子裏經常飄出肉香味道,在這種災荒年份裏,這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這肉香味道令鎮上的每個人垂涎三尺,私底下議論紛紛,又不見張家宅子裏的女人們養豬養雞鴨,這肉香卻是從何而來?深山倒是有不少飛禽走獸,鎮上定時組織大家上山打獵,但粥少僧多,分到家家戶戶頭上的獵物少得可憐,平日裏大家都舍不得吃,腌制成肉脯逢年過節才嘗個鮮。因為張家三個女人並沒有出力,所以鎮上也沒有分獵物給她們。且不說這肉香,平涼的人家都是燒柴火的,張家宅子整日關門閉戶,這柴火又是從何而來呢?

張宅的古怪被議論來議論去,終於鎮上有四個好事者決心查個究竟。這四人暫稱為甲乙丙丁,都是身強力壯的青年。某夜,星光淡淡,甲乙守了張宅的後門,丙丁守了張宅的前門。

過了一夜,第二天清晨,四人碰面,俱是臉青唇白,衣衫破損,互相用懷疑的眼神看著對方,甲說:“好你個丙和丁呀,原來是你們搞的鬼。”

丙與丁臉浮訝異之色,說:“某甲、某乙,明明是你們倆搗鬼,怎麽反而栽贓到我們頭上了?”

甲、乙說:“某丙、某丁,我們親眼看到,難道還有假?”

丙、丁說:“我們也是親眼看到,難道有假?”

四人大感奇怪,決定對一下口供,看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甲先說:“我跟乙爬到張宅後門的那棵大樹上坐著,坐了老半天,鬼影也不見一個。好不容易撐到午夜,眼皮都要打架了,我們倆想著還是回家睡覺吧,萬一讓張家的那些女人逮著了,還以為我們有非分想法呢。正要爬下樹,忽聽門咯吱一聲開了,那個獨眼丫頭阿昌扶著門框站著,翹首眺望。月光稀淡,照著這丫頭臉上老大一塊黑影。我跟乙心裏一樂,三更半夜,這丫頭開了後門,說不定是在等張盈的情人呢,正好看看是誰,有膽量上張家這個妞。誰知道一會兒,你們兩個小子鉆出來了,而且肩上扛了頭野豬。他奶奶的,你們兩個什麽時候居然變得如此大膽,而且變得如此厲害,居然殺了野豬扛回來……”

甲的話還沒有說完,丙與丁開始哇哇大叫:“不可能,不可能。”

甲不高興地說:“你們兩個先聽老子把話說完。”丙與丁勉強閉了口,甲繼續說:“你們兩個把這野豬交給那個醜丫頭,屁也不放一個就走了。那醜丫頭從屋裏拿了把鋒利的菜刀,手起刀落,就將那野豬破膛開肚……媽呀,這小丫頭才不過十二歲呀,幹起活麻利不說,那份膽色連殺豬匠都比不上。”淡淡星光照著阿昌手裏的那把刀,豬血如水一樣從刀刃上滑落。忽然那阿昌獨目瞟了樹梢一眼,嚇得甲與乙在樹上直打哆嗦,差一點就掉到地上了。幸好枝繁葉茂,偶有震動也只當是夜鳥騷動。阿昌一會兒就將那頭野豬拾掇完了,將肉塊搬入廚房裏,又放水沖洗了後門,然後合上了後門。當下甲與乙吱溜溜下樹幹,頭也不回地跑回家了。

甲剛說完,丙與丁大叫:“甲,你說謊,我們倆連家豬都沒殺過,怎麽可能殺野豬呢?山裏的野豬十分狡詐兇惡,連經驗豐富的老獵人都拿它沒轍,何況是我們倆呢?”

甲指著丙丁的衣服說:“看看,你們的衣服怎麽破成這樣子,還有肩膀上的血漬哪裏來的?”

丙與丁扭頭看衣服上肩膀部位,果然一大塊黑紅色的凝固血斑,飄著一股腥味。衣服破了好些地方,露出的皮肉有抓痕或是淤青。丙與丁臉色發白,連呼:“天哪,天哪,怎麽回事呀?”甲與乙取笑他們:“我看你們倆八成是看上張盈那妞了,半夜裏去討好她吧。”

丙與丁瞪了他們一眼,說:“明明是你們看上了她,自己去討好的,否則你幹嗎昨晚背那麽多柴火給她?”甲與乙大呼冤枉:“你們肯定看錯人了,我們從樹上下來就跑回家睡覺了。”

丙嘿嘿兩聲說:“我們可沒有看錯,我們兩個在前門等了很久,壓根兒沒動靜,尋思著到後門找你們一起回家睡覺了。到了後門輕輕地叫了半天都沒見你們出來。我跟丁還說,你們這倆小子真不夠意思,自己溜回家了。我跟丁也正準備回家,忽聽重重的腳步聲往這裏走來,還有人在輕聲哼歌。我們也好奇,心想會不會是張盈有了情人,正好捉奸。便躲到一旁的灌木叢裏,原來過來的是你們兩個小子,一人挑了兩大擔木柴,足足兩百來斤。看不出來呀,你們兩個平時挑個一百來斤已叫爹喊娘的,給張盈這妞挑木柴就不覺得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