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秘密押解

4月15日,上午八點鐘。

一輛從祥生汽車行租來的黑色雪鐵龍轎車開進了門口掛著一塊小牌子的花園式洋房院內。這個花園式洋房院子挺大,黑色大鐵門,平時整天關閉著,門內的情況連附近的住戶也都不清楚。門口一側掛著一塊四方銘牌,上面寫著“西藥研究所”幾個字。門上還掛著一塊牌子:科研機構,閑人免進。其實,這裏就是國民黨中央組織部調查科上海實驗區的秘密辦公地點。

黑色雪鐵龍剛停下,許明槐和行動組組長李維新就陪著楊如海走出房間。楊如海走出屋門,看到停在院子裏的汽車,心裏吃了一驚,但是,他依然面不改色地向車子走去。他心裏很明白,許明槐真是太狡猾了,他們不但提前行動,並且不再使用自己的汽車,而是租用了祥生汽車行的出租車。

祥生汽車行是當時上海灘華商汽車行中新崛起的一家,它的老板就是後來被稱為“出租汽車大王”的周祥生。這個時候車行已經擁有二十多輛轎車。用車行的轎車押解,這在以前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保衛處的同志們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想到許明槐會來這一手,楊如海心裏很清楚,同志們的營救計劃肯定要落空了。

另一個感到吃驚的人是鄭茹娟,昨天下午她明明聽到許明槐給警備司令部情報處長——也就是她的舅舅——穆新偉打電話,說是用自己的雪佛蘭轎車於今天上午九點半押送楊如海前往警備司令部,大約十點多鐘會到警備司令部門口,讓穆新偉到時候去警備司令部門口接一下。說到這兒,他還和穆新偉開玩笑說:“穆處長,你們那兒戒備森嚴,沒有你老兄去接我,恐怕我連門也進不去啊!哈哈!”可今天,他怎麽突然變卦了呢?

鄭茹娟呆呆地站在院子裏,看著許明槐和李維新把楊如海押上了車。在汽車的後排,許明槐和李維新坐在兩邊,把楊如海夾在中間。一名行動組的人坐在了副駕駛座上,車子很快地開走了。

楊如海從出門到上車,一直沒有回頭看鄭茹娟一眼,他非常鎮定地走出屋門,又很鎮定地上了汽車。那樣子不像是被押走,倒好像是去做客一樣。車子一出大門,黑色大鐵門便立刻關上了。

鄭茹娟眼裏竟然湧出了熱淚,她急忙向四周看了一下,好在沒有人注意她。她扭身走回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坐在椅子上,發了好大一會兒呆,才突然醒悟似的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紙團。

就在剛才,她突然聽說要提前把楊如海押走,一下子慌了神,不知怎麽的,鬼使神差地趕在許明槐之前走進了楊如海的房子。可她剛踏進楊如海的房子,就聽見許明槐和李維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她進了門卻什麽話都不能說,只是感情很復雜地望著楊如海。

楊如海一見鄭茹娟神色慌亂,又聽見她後面已經傳來了許明槐和李維新的說話聲,知道情況有變,他什麽也沒說,就迅速地把昨天晚上自己寫好的一封密信攥成一個紙團,偷偷地塞到了鄭茹娟的手裏。

這也是楊如海從事地下工作的過人之處,雖然昨天已經把情報發送出去,但是,他遇事總是從最壞處做打算,如果自己不能被成功營救出去的話,該怎麽辦?手頭掌握的一個情報必須傳遞出去,所以,他昨天晚上就寫好了一份情報,以備不測。果然,今天情況突變,所以他毫不猶豫地把這份情報交到了鄭如娟的手裏。

等人們都走後,鄭茹娟回到機要室,關好門,在桌前坐下來,機警地向窗外看了一眼,見外面沒有人,這才慢慢地打開那張紙條,只見上面和昨天的紙條一樣寫著“宏遠公司業務人員不慎丟失幾張票據,票據號碼如下”以及“特聲明作廢”的字樣,只是中間的那些數字有了變化。

鄭茹娟不知道這些數字是什麽意思,但她知道這一定是楊如海和他的同志們的聯絡密碼。今天他就要被押走,按照昨天已經送出的情報,他的同志們就會營救他,可是他還提前寫了這張紙條,這是什麽意思呢?難道他料到了今天的變化嗎?她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她還是決定把這張紙條像昨天一樣貼出去。

淞滬警備司令部門口來了一輛小轎車,被門口的警衛攔住。車窗的玻璃放下來,許明槐探出頭,把自己的證件交給了警衛,嘴裏說:“我找情報處穆處長。”

警衛看了一下證件,立刻恭敬地用雙手把證件遞還給他,然後擺手放行。小車進了警備司令部的院子,警衛轉身往情報處打了一個電話。

穆新偉在辦公室裏,接到電話便立刻出來迎接:“哎呀!我的許老兄,你改時間怎麽不提前打個招呼呢?顯得小弟我失禮了不是?”

許明槐一邊走上前握住穆新偉的手,一邊笑著說:“穆兄,你就別客套了,先安排人把犯人關押好,然後帶我去見熊司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