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阿黛爾

盡管我們像所有其他夫婦一樣在家消磨著夜晚:吃晚餐、看電視、進行最簡單的對話,但是大衛昨晚仍睡在客房裏。他把這歸咎於天氣太熱,但這是一間寬敞的老屋,厚實的墻壁令通風的房間保持著相對的涼爽。他上樓去睡覺的時候沒有看我。這舉動並非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但我還是覺得我心臟的碎片刺痛了內臟。

今天早上當我聽到他的動靜時,就起床去了健身房,我不想越過我們婚姻中那道無形的苦澀裂縫去面對他。我必須釋放一些壓抑的情緒。我在跑步機上努力地跑著,然後在器械上做著重量訓練,訓練量比之前更大。但我沒有從中得到任何快樂。我覺得這一切都是在浪費時間。這重要嗎?我還重要嗎?

我準時回到家,給我們兩個都做了一份簡便的午餐。然後他離開了,外出去做他的社區服務。一個衣著隨意的胖男人接他上了一輛舊車。他們看起來全都一樣,都是不切實際的偽善家。從韋斯特蘭的日子開始,這一點就沒改變過。但至少,社區服務並不完全是謊話,即便我知道他用這個借口去見過路易絲不止一次。

在他離開後,我想給路易絲發短信,問問她是不是想去哪兒喝杯咖啡。在這房子裏,我突然感到很孤單,但後來我決定還是不發了。我不知道他這些天去了哪兒,哪怕我們生活在一片繁華的地區,巧合也是會發生的。他也許會從車裏看到我們,我不能只是因為自己心情低落就孤注一擲。

我去打掃了一兩個小時的屋子,擦洗著浴室潔具直到它們閃亮如新,而我自己累得喘不過氣。然後郵遞員塞信進信箱的碰撞聲打斷了我——他來得一如既往的晚。

信封上整齊地寫著地址,一角是熟悉的公司印章。我看著那個信封,很高興今天還沒挑起爭吵。不然爭吵會顯得太過頻繁,而且也沒必要。這個就足以令他不安了。在我的心中,過去如同流沙,大衛陷在裏面,慢慢地、慢慢地在下沉。這又讓我難過起來。

我打開信封,盯著那幾列花費和備注,掃視了一眼附上的信。沒什麽不尋常或令人驚訝的事情,從來就沒有。我們不會回到菲爾代爾宅邸,自從一間邊房被燒毀後,那裏就不住人了。我重新讀了一遍信,主樓的一些修理已經完工。籬笆被維護著。監控攝像頭全都開著。資產沒有遭到新的損害。煤氣和電仍然接通著,支付著費用。排水系統良好。邊遠田地的租金也支付著。夏季報告的費用通常比冬季低,因為無須為了抵抗蘇格蘭的寒冷而開太多暖氣。說實話,我想大多數人甚至都忘了那裏還有座莊園:灌木籬笆墻背後是睡美人的城堡。

我把信和賬單放在廚房邊,大衛會看到它的。我故意那樣放,看起來就像是我隨手扔在那裏的。這也是個會惹惱他的舉動。我不應該打開信。我看到這公司印章就應該把它放在他桌子上。信是寫給我們兩個人的,但大家都知道是他在掌管錢財。我只是個漂亮的木偶:一個需要被照看的悲慘妻子。

律師已經不再來問我們是否想要賣掉莊園。我們永遠都不能賣了它。盡管,也許,在將來……一切的可能在我心中翻騰。我們的秘密可能被公開,化為烏有,不復存在。擺脫它。這個想法令人混亂,但同樣也讓我變強。

我看著鐘。現在是8點半。戶外夏日的天色開始變暗。大衛要到10點才會回來。他不想讓我等他吃晚飯,所以我不需要擔心這個。不過,我的確有個地方要去,沒理由推遲它。我需要去做準備。我需要做好準備。在某些方面,我其實很期待。

只是我得非常非常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