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路易絲(第3/3頁)

我正打算編些經不起推敲的借口臨陣退縮,但是我猶豫了。我記起我喝醉時顧影自憐的決定,想要在亞當不在的時候多減幾磅體重。去過屬於自己的生活。在沒來得及阻止自己之前,我已經發了短信。

當然行,但是我的身材很不好,別笑話我!

我對自己很滿意。該死的大衛。我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她的回復立馬發了過來。

太好了!給我你的地址,我來接你。中午怎麽樣?

尊貴的阿黛爾出現在我的小公寓裏,這主意幾乎比去健身房更讓我心頭一緊。

我去那裏跟你碰頭吧?

別傻了!我有車。

我別無選擇,只得倦怠地打出我的地址,在心裏默默記下今晚要把房間整理幹凈,用吸塵器打掃一遍。我是個住在倫敦的單身母親,阿黛爾肯定知道我不住在大廈裏,但我仍會覺得尷尬不已。也許不會像我即將在健身房中那麽尷尬,不過你想想,這完全是場測試,考驗這段新友情能否走下去。對我和大衛之間那件什麽都不算的事情,這也能讓它徹底終結。只是一天而已。沒事的,我告訴自己。能出什麽錯呢?

與霍金斯一家的會面超時了半個小時,當安東尼最終走出辦公室的時候,他平靜多了。他仍然很焦躁,但是無疑放松了不少。在大衛跟他一家說話並送走他們的時候,安東尼一直擡頭看著他。他臉上閃現出一種不合時宜的欽佩,哪怕他試圖在他父母面前隱瞞這點。我很想知道大衛對他說了些什麽,讓他這麽快就打開了心扉。但是後來我略帶怒意地提醒自己,我當時在酒吧裏是怎樣的感受。他會讓你覺得你很特別,我有過這樣的體驗。我能懂。我和安東尼都曾被他欺騙,被他的表象所迷惑。

當他走向辦公桌的時候,我假裝在寫一封郵件。他看起來也更平靜了,仿佛解決了一天別人的問題,他自己的問題也被消除了似的。盡管如此,我仍維持著冷漠的表情,希望他別再讓我緊張激動。他靠近我的時候,我的掩飾太過笨拙。

“我已經為安東尼預訂了本周五,進行另一次會面。”他說,“同樣的時間,3點45分。已經登記在系統裏了。”

我點點頭。“他今天那額外的半小時我需要收費嗎?”

“不必,那是我的問題。一旦他開口講話,我就不想阻止他。”

塞克斯醫生會怎麽看這事?大衛也許想做些慈善工作,但是這個行業可不是做慈善的。不過他做的是好事,那讓我有點兒困惑。他真是個矛盾的男人。

他開始往他的辦公室走,然後突然轉過身,快速邁步回來。

“路易絲,早上對你這麽粗魯,我真是很抱歉。”他說,“我當時心情很糟,但我不應該發泄在你身上。”

他看上去如此誠懇。我試圖繼續保持冷漠。

“是的,你不應該這麽做。”我說,“但我只是你的秘書,所以這真的沒關系。”

這話說得比我預期中的更冷淡。他稍稍畏縮了一下。我專注於工作中,卻心跳如鼓。難受的汗水刺痛著我的掌心。“哦,我想來道聲歉。”他的聲音不再柔和,然後他徑直從我身邊離開。我幾乎要把他叫回來了,我當即就為我的壞脾氣後悔了,心想我真是太蠢了,我們應該做朋友的。然後我想起明天要去見阿黛爾,我被那個我不曾告訴他的秘密困住了。我現在應該去告訴他嗎?我盯著他那扇關上的門。不,我想。我要堅持自己的計劃。如果我覺得跟阿黛爾的友情會有所發展,變成尋常的事情,到時候我會告訴他的。

我需要一杯咖啡。我其實是需要某些更濃烈的東西,但現在我必須喝咖啡。我的生活怎麽變得如此復雜?

[1] 英語諺語本為“為灑了的牛奶哭泣”,比喻覆水難收,此處被路易絲應景地替換為了“咖啡”。——譯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