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秋老鐘山(第2/20頁)

那女樂師一跨進門檻,溫瑩便驚得呆了,竟是男扮女裝的丁拂之。她以為其人早已死去,此刻親眼見到他活生生地站在面前,且打扮成女子模樣,當即如見鬼魅,驚悸不已。

下人見溫瑩神色有異,還待詢問,溫瑩卻擺手命他退了出去。她原先只是受命引誘丁拂之,志在奪取丁氏藏書,卻料不到丁拂之會跳河自殺。說到底,丁拂之也是因為愛她,才會墜入圈套,即便她並未對他動過真情,但對其死仍然有愧於心。

丁拂之緊盯溫瑩不放,溫瑩卻只是低眉垂首,避開他的視線。二人就這樣沉默地對峙著,誰都不願意先開口。

剛好馬勝進來,笑嘻嘻地道:“我是不是來晚了?這位姑娘是……”

當丁拂之轉過頭去,狠狠盯著他時,馬勝叫了聲“媽呀”,便愣在了當場。過了好一會兒,才結結巴巴地問道:“你是丁拂之嗎?你不是早死了嗎?你怎麽打扮成這副模樣?你到底是人還是鬼?”

丁拂之冷冷道:“我是死了,可我又活過來了。我的仇人們都還沒死,我不敢先死。”

馬勝已會意過來,丁拂之是特意來找自己和溫瑩復仇的,卻不知道對方孤身闖入戒備森嚴的兩江總督署,有什麽了不起的底牌,當即告道:“我等只是受雇於人,是棋盤上的棋子。冤有頭,債有主,丁公子要報仇的話,就應該去找那下棋之人,他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你們丁家六萬余卷圖書,我一本都沒摸過。”

丁拂之忽將琵琶舉起,撥弄了一下琴弦,竟有一物從琵琶中激射而出,將堂首的紫檀屏風射穿了一個小洞。

溫瑩一驚,立時從軟座上站了起來。馬勝也是嚇了一跳,遲疑問道:“這琵琶,竟是火器嗎?”

丁拂之道:“你到底是京城來的,有幾分見識,知道這面琵琶內藏玄機就好,老老實實待在一邊,我不問你話,你不準開口。”上前幾步,逼近溫瑩,問道:“當初你對我說的那些話,可有一句出於真心?”

溫瑩不答,一邊撫弄衣角,一邊本能地去看馬勝。

馬勝忙道:“我與溫瑩相識在前,且是真心相愛。”

丁拂之一撥琴弦,一枚鉛彈射出,又將那堅硬無比的紫檀木射出一個洞,怒道:“我不是說了嗎,不問你話,不準開口。”

馬勝見那火器犀利厲害,不敢再多說一字,乖乖站在一旁。

丁拂之這才問道:“既是真心相愛,你如何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被送給兩江總督為妾?”

馬勝雙手一攤,道:“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兩江總督看上了她,雇主劉遠又要利用官船運書。我想我只是跑江湖的,溫瑩跟了總督大人,總比跟著我一個爛賭徒要好。”

溫瑩忙道:“不是這樣,當初劉遠劉員外拿馬郎性命要挾我,又說傅拉塔已年過六旬,活不了多久,等他死了,我還是可以跟馬郎在一起,而且那時我還可以帶上從傅拉塔這裏得到的金山銀海。我聽了覺得很有道理,就同意嫁給傅拉塔為妾。”

丁拂之冷笑道:“可傅拉塔還沒死,你二人便已經在一起了。”

溫瑩紅了臉,低聲道:“這次馬郎有事來到江寧,我們私下見了幾次面,便……便……”忽走到馬勝身邊,挽住他臂膀,昂然道:“這也沒什麽見不得人的,我跟馬郎是真心相愛。”

丁拂之失望之極,道:“那麽當年你對我說的那些話,都是假的了?”

溫瑩歉然道:“抱歉,丁公子,你是個好人,我一直記得你對我的好,可我心中早有了馬郎。你也知道,情愛這種事,是勉強不來的。我是騙了你,可我……”

忽聽到有人怒道:“你們這對奸夫淫婦!”

卻是兩江總督傅拉塔大踏步走了進來,臉上布滿黑氣。

溫瑩不知傅拉塔如何會突然出現,大驚失色,忙放開馬勝,叫道:“老爺……”

傅拉塔怒道:“我殺了你們這對奸夫淫婦。”他大概覺得丟臉,也不叫人,只拔出佩刀,直向溫瑩斬去。溫瑩尖叫一聲,渾然不知閃避,只雙手捂臉。倒是馬勝,挺身擋在了溫瑩面前。

眼見那刀就要斬落馬勝頭頂,忽然一陣琵琶聲響,數枚鉛丸射出,盡數射到傅拉塔身上。他駭然低頭,打量自己胸前的數個小洞,似是不能相信,僵持了一會兒,這才倒了下去。

溫瑩、馬勝呆若木雞,渾然不知所措,只緊緊摟抱在一起。

丁拂之倒不覺得殺了兩江總督是什麽要緊大事,只搖頭道:“我也料不到我會這麽做。”又拍了拍懷中琵琶,道:“我本來是要用它來招待你們二位的。”長嘆一聲,攜了琵琶,揚長而去。

馬勝結結巴巴道:“他……他竟敢殺了兩江總督。”

溫瑩已經回過神來,連聲催促道:“你快走!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