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前 第17章(第2/3頁)

“他知道我的名字。他說‘向你媽媽問好’。”他抽噎了一聲,“真是奇怪,他說話的聲音也很怪。”

俄羅斯口音。毫無疑問。“你為什麽不早點兒告訴我,寶貝?”

他看起來有些焦慮、害怕,像做錯了事一樣。“我告訴過爸爸。”

那一刻我的心跳都要停了。“這件事什麽時候發生的?你什麽時候告訴爸爸的?”

他想了一會兒。“他離開的前一天。”

雙胞胎出生後五個月,馬特和我才有機會一起出門,就我們兩個人。我父母從夏洛茨維爾趕來過周末,我們的作息終於正常了。雙胞胎在嬰兒床裏睡,晚上能睡很長時間,直到後半夜才醒來一次。晚上我的父母應該能看得住他們。

馬特說他安排好了,我也樂於放松,期待一個驚喜。我以為他會預訂那家新開的意大利飯館,我一直都想去試試,但那裏太安靜,不適合帶孩子。

他不告訴我要去哪兒,只讓我跟著。我原本感覺這樣很有魅力、很有趣,能給我留一些遐想空間。但是等到了我才意識到:他知道如果提前告訴我,我會拒絕。

“靶場?”我盯著一座巨大而醜陋的倉庫前掛著的大牌子,泥土地的停車場停滿了皮卡車。他開著卡羅拉,顛簸地開進一個空車位,卻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這就是你所謂的驚喜?”

我討厭槍。他知道我討厭槍。我的生活一直伴隨著槍。爸爸是一名警官,每天都要配槍——小時候我每天都會擔心他被子彈擊中。他退休之後,仍然習慣帶槍。這是我們兩人之間的痛點。我不想家裏有槍,他卻離不開槍。於是我們只能互相妥協。他來我這裏住的時候可以帶槍,但是必須是沒有上膛的槍,而且要一直鎖在旅行用槍支保險箱裏。

“你需要練習。”馬特說。

“不,我不需要。”我老早就擅長射擊。進中情局的最初幾年,我想樣樣在行,準備接受任何任務。但是我故意讓持槍證過期,我很願意做辦公室工作,離家也近。我已經好多年沒有碰過槍了。

他停好車,轉頭看向我。“你需要。”

我心底一股怒火油然而生。當時我最討厭的莫過於射擊。我可不想這樣度過我的夜晚。他也應該知道我的想法。“我不要,我不想。”

“這對我很重要。”他一臉懇求的表情。

我聽到樓裏回蕩著射擊的聲音,聽得我毛骨悚然。“為什麽?”

“你的工作。”

“我的工作?”我很困惑。“我是一名分析員。坐辦公室的。”

“你需要準備好。”

那一刻我被徹底激怒了。“準備好什麽?”

“俄羅斯人!”

他的情緒突然激動,使我沉默了。我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

“聽我說,你在俄羅斯部工作,對吧?”他的語氣平和了一些,“如果某一天他們盯上了你怎麽辦?”

我看到他一臉的擔憂。我以前從未意識到我的工作會令他害怕,不知道他會為我的安全擔憂。“不是這樣的。他們不會——”

“或者孩子。”他打斷我,“如果他們盯上我們的孩子怎麽辦?”

我想爭辯,告訴他這不會發生的,俄羅斯人不會“盯上”一名分析員的,不會的。所以他們肯定也不會盯上我們的孩子。他真的以為我會找一份陷孩子於危險的工作嗎?但是他的神情卻俘獲了我,讓我無法爭辯。

“求你了,薇薇?”他說著,又露出懇求的神色。

這對他很重要。我思量著。這是他需要的。“好吧。”我說,“好吧。我會練習的。”

要說我最了解馬特的地方,那就是他愛我們的孩子。

我從心底也相信他是愛我的,但我有些猶疑,畢竟我是他的目標。但是孩子呢?在我看來,他毫無疑問是愛他們的。他看他們、與他們交流時的神態——都是真實的。這也是我為什麽難以相信他會離開,留盧克一人從公交車站走回家,留其他三個孩子在日托中心等著。

這也是我不相信這一切的原因。因為,如果他知道有人把盧克牽扯進來,他不可能離開,留下我們獨自面對。

他會追擊那個接近我們兒子的人。

那天深夜,房子裏安靜下來之後,我躡手躡腳地下了樓梯,偷偷瞥了一眼客廳角落裏我父母睡覺的折疊沙發。爸爸輕聲打著鼾,媽媽的胸部起起伏伏。我輕輕走到爸爸睡的一側,床頭櫃上有一串鑰匙,我拿起那串鑰匙。

呼嚕聲依然響著,沒有絲毫變弱。我瞥了媽媽一眼,看到她的胸部仍然有節奏地起起伏伏。我走到墻角,他們的行李旁,打開大行李箱,拿出幾件疊好的衣服,仔細翻找著,終於看到了。那個旅行用槍支保險箱,埋在最下面。

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拿出來,找到一串鑰匙裏最小的一把,插進鎖孔裏,轉動了一下,鎖哢一聲開了。我定身看向我的父母——依然睡著。然後我打開保險箱,拿出了槍,槍在我手裏很輕,但同時又很重。我拿起雜志,一盒子彈。把所有東西都放在地毯上,合上保險箱,鎖了上去。我把保險箱放回行李箱最底下,在上面放好衣服。我們的約定是,爸爸在我家裏不能動槍。他根本不會發現槍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