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前 第10章(第3/4頁)

馬特和我的生活也如履薄冰。我怪他引出這樣的事,不止因為他向我撒了這麽多年的謊,把我牽連到這種事情裏,而且還怪他去找尤裏,告訴俄羅斯人所有事情,出賣了我。

家已經不安全了。我換了鎖,加裝了一個固定插銷。我一直關著百葉窗,並且切斷了平板電腦、筆記本電腦和無線揚聲器的電源,扔進一個箱子,放到了車庫裏。孩子、馬特和我都在一起的時候,我會關上手機,取掉電池,我要求馬特也像我一樣做。他看我就像個偏執狂,認為我瘋掉了,好像這一切都無意義,但我不管。我不知道誰在監視我們,誰在監聽我們,但是我要假想有人在做。

那個信封送到後不久的一天,我提前下班,去鎮上另一頭的商場手機店,確保沒有人跟蹤我,便用現金買了一部預付費一次性手機。之後,我一直將手機藏起來,我沒有告訴馬特,甚至不清楚自己為什麽這麽做,只是感覺自己應該有一部。

孩子是我唯一的救星。我發現自己經常坐在那裏看著他們,沉浸在每一個細小的時刻裏。家務、煮飯、清潔——現在都無所謂了,我讓馬特收拾殘局,維系生活。而我只是坐著,看著。這是他欠我的。

他也知道這些。他每個星期都給我送鮮花,把房子打掃得一塵不染,飯菜隨時備好,衣服都洗幹凈疊好。照看鬧得最兇的孩子,調停孩子的一切爭吵,接送孩子,玩耍和課外活動的任務他也全包了下來,好像這樣就能彌補近乎葬送我們的謊言,而那謊言依然有可能葬送我們。

那是一個星期五,距離我發現那張照片、距離我們的生活改變已經過去了五周。白天變長,氣溫升高,樹木又綠了,草地綠油油的,春天終於來了。我也終於感覺我們的生活迎來了一個新季節,一個全新的開始。

我提前幾個小時下班,準備帶孩子去集市。我們把車停在一大片草地上,穿橙色背心的志願者引導長長的一排商務車和越野車入位。我們艱難地停好車,馬特推著雙座嬰兒車穿過草地,我牽著兩個年齡較大的孩子的手。埃拉一路上蹦蹦跳跳,她太興奮了,一直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我們整晚都看著孩子們玩各種玩具:旋轉茶杯、波浪滑梯、龍形狀的迷你過山車。看著他們快樂的表情,那些價格昂貴的門票也都值了。我們用手機拍了照,六個人分了一塊油炸蛋糕,濺了一身糖粉的雙胞胎成了我們的笑料。

我們站到火車前,小火車繞著軌道跑。當晚最後一班車,四個孩子都上了車——盧克和凱萊布坐一個車廂,埃拉和蔡斯坐上另外一個,四個孩子都笑著。我感覺自己開心得心都要爆掉了。

馬特要拉我的手,那麽熟悉卻又那麽陌生的一個動作。幾周來,我一直躲著不讓他碰。但今天我沒有。他的手指繞住我的手指,我感覺到他溫暖、柔軟的皮膚。但就在這時,現實又猛壓下來。我想到俄羅斯人,想到那個謊言,想到U盤和隨時會來的牢獄危險——過去幾周塞滿腦子的這些事情——但是過去這幾個小時的幸福時光裏,我真的沒有想過。

我本能地想要抽回手。但我沒有,而是牢牢地抓住。

他向我笑了笑,把我拉到身邊,一時間只有我們兩個人,就像過去一樣。我感覺潛意識裏的緊張關系開始緩和,或許是時候原諒了,是時候向前看,去擁抱生活,不再生活在恐懼中了。他或許是對的,那個信封不過是個警告。但我並不需要這個警告,因為我永遠也不會告發他,而現在我了解了事實,或許他們就不會再找我。我們可以找到拋開這一切的方法。

小火車在起點處停了下來,我走過去抱起凱萊布,另外三個孩子自己爬了出來,蔡斯東倒西歪地跟在兩個年長的孩子後面。我們把雙胞胎塞進折疊嬰兒車裏,穿過草地,走回車旁。埃拉緊緊地抓著一只氣球,盧克戴著一頂塑料帽,最開始他還堅持自己長大了不適合這樣的帽子,但最後還是要了。嬰兒車在不平坦的路上顛簸著,雙胞胎在嬰兒車裏卻很安靜。等我們來到商務車旁時,他們倆都睡著了。

我抱起蔡斯,馬特抱起凱萊布,小心翼翼地把他們抱到車上。我們微笑著示意埃拉和盧克安靜,努力讓他們從持久的興奮中平靜下來。我看著盧克系上安全帶,又幫他檢查了一下。“做得不錯,小夥子。”我說,我瞥了另一側的馬特一眼,他正幫埃拉系安全帶,小心地把氣球塞進車裏。而後我打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

我看見了它。

一個馬尼拉紙信封,黑色馬克筆,我名字的大寫字母,放在我的座位上,和上次在我的信箱裏的那一封一樣。

我當場僵住了。我凝視著,呆呆地凝視著,忽然感覺血氣上湧,耳朵嗡嗡作響,別的聲音都聽不到了。孩子的聲音消失了,除了耳鳴什麽聲音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