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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柏瑞看著珍停在盧卡斯家門外的車子,心底一涼。珍的手機放在儀表板上,嬰兒座椅系在後座。嘉柏瑞轉身,將手電筒直接照在盧卡斯臉上。

“她在哪裏?”

盧卡斯的眼光瞟到巴桑提和葛萊瑟身上,他們兩人站在幾英尺外,靜靜地看著這場對峙。

“這是珍的車,她在哪裏?”嘉柏瑞問道。

盧卡斯舉起手來擋住眼睛,避開手電筒的光線,“她一定是在我洗澡的時候來敲門的,我甚至不知道她的車停在這裏。”

“首先,她打電話給你;接著,她又來到你家。為什麽?”

“我不知道……”

“為什麽?”嘉柏瑞再問一次。

“她是你的太太,你難道不知道為什麽?”

嘉柏瑞鎖喉的動作快到讓盧卡斯來不及反應,只能踉蹌倒退撞到巴桑提的車子,一頭撞上車頂。盧卡斯不能呼吸,伸手亂抓,但無法讓嘉柏瑞松手,只能無助地揮動雙手,整個人被抵在車身上。

“狄恩。”巴桑提說,“狄恩!”

嘉柏瑞放開盧卡斯向後退,呼吸沉重,努力不讓自己陷入恐慌。然而,恐慌已然存在,就像他鎖住盧卡斯的喉嚨一樣,恐慌已經鎖住嘉柏瑞的喉嚨。盧卡斯跪在地上,用力咳嗽、喘氣。嘉柏瑞轉向盧卡斯的屋子,跑上階梯,撞開大門。風卷落葉一般的跑進每一個房間,打開房門、檢查衣櫃。等到嘉柏瑞再回到客廳的時候,才發現剛才沒注意到的東西:珍的車鑰匙,掉在沙發後面的地毯上。嘉柏瑞低頭看著車鑰匙,心中的恐慌變成強烈的懼怕。他心想:你來過這間屋子,你和蕾吉娜……

遠處的兩聲槍響令嘉柏瑞猛然擡頭。

他跑出屋外,到門廊上。

“槍聲是從樹林裏傳來的。”巴桑提說。

第三聲槍響傳來時,所有人都僵住不動。

突然間,嘉柏瑞往樹林裏跑去,完全不顧矮樹叢的樹枝帶來的疼痛,手電筒的光線慌亂地照射在布滿落葉和枝條的地面上。哪裏?在哪裏?嘉柏瑞跑的方向正確嗎?

一團藤蔓纏住嘉柏瑞的腳踝,讓他往前撲倒,跪了下去。他立刻站起來,胸膛不住起落,努力恢復正常呼吸。

“珍?”嘉柏瑞大喊。他的聲音破碎地掉入空中,她的名字飄散成一聲低語。

“珍……”

幫助我找到你,告訴我方向。

嘉柏瑞站著仔細聽周圍的聲音,環繞四周的陰森樹木像是監牢的鐵條一般。手電筒照射不到的地方,黑夜籠罩,密實得讓人無法突破重圍。

遠處傳來樹枝被壓碎的聲音。

嘉柏瑞一個轉身,但除了手電筒的光束以外,看不見任何東西。嘉柏瑞關掉手電筒,睜大眼睛看著,心臟狂跳,努力想從黑暗之中看清楚事物的形狀。此時他才看見那道閃光,相當微弱,就像是在樹叢間飛舞的螢火蟲一樣。又有一聲樹枝被壓碎的聲音,那道閃光正朝著嘉柏瑞而來。

嘉柏瑞掏出手槍,槍口朝下,等著那道閃光變得越來越亮。嘉柏瑞看不見是誰拿著手電筒,但可以聽見逐漸接近的腳步聲,以及沙沙作響的樹葉聲。來者距離嘉柏瑞只有幾英尺遠了。

嘉柏瑞舉起手槍,打開手電筒。

被嘉柏瑞的手電筒光束照到之後,那個人像只受到驚嚇的動物般向後一縮,眯起眼睛閃避手電筒的光線。嘉柏瑞看著那張蒼白的臉,豎直的紅色短發。他心想:只是個女孩子,一個被嚇到的瘦弱女孩。

“蜜拉?”嘉柏瑞問道。

接著,嘉柏瑞看到另一個身影從女孩的後方走出來。在還沒有看清楚臉部之前,嘉柏瑞已經認出那個人的步伐、認出那個人不規則的鬈發。

他拋下手電筒,朝著妻子、女兒跑過去,雙臂早已張開,渴望擁她們入懷。珍靠在嘉柏瑞身上發著抖,雙手環抱著蕾吉娜,就像嘉柏瑞環抱著珍一樣。擁抱中還有擁抱,他們全家就包含在嘉柏瑞的雙臂所構築的小宇宙中。

“我聽到槍聲。”嘉柏瑞說,“我以為……”

“是蜜拉。”珍輕聲地說道。

“她拿走了我的槍,跟在我們後頭……”珍的身體突然一僵,擡眼看著嘉柏瑞,“彼得·盧卡斯在哪裏?”

“巴桑提在看守著,他哪裏也走不了。”

珍顫抖著松了一口氣,轉身面對樹林,“很快就會有動物來啃咬屍體,我們得叫犯罪現場偵查小組過來。”

“誰的屍體?”

“我帶你去看。”

嘉柏瑞站在樹林邊緣,讓出通道讓警察及犯罪現場偵查小組經過。他的目光直盯著那個洞,那裏原本可能會是他妻女的葬身之處。警察的封鎖線已經將現場圈起,靠電池發電的光線打在金發男子的屍體上。一直蹲在屍體旁邊的莫拉·艾爾思站了起來,轉身面對摩爾警官及克羅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