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2/4頁)

“其實納士公司成立兩年後,就因為經營方向錯誤出現了大額虧損。何其多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一直在想辦法補救。後來,為了維持公司正常運轉,何其多甚至去地下錢莊借過高利貸。聽律師說,這三年中,僅高利貸的利息他就付了六千多萬。”

甘婧納悶地問,“大額虧損?公司不是每年都花高價請專業的審計公司來審計嗎?這麽明顯的問題難道查不出?”

趙閩想了想,微笑著說,“這個問題說起來復雜,其實也很簡單,還記得當時你說讓我請一家審計公司查一下納士的財務狀況,我說很可能查不出問題,你還不太相信的。”

甘婧點點頭,“我記得。”驀地,她擡起頭,疑惑地看著趙閩的雙眼,“難道你一開始就知道查不出問題?”

趙閩笑,“做公司的都知道,財務審計負責的是紙面上的數字而不是合同。說得具體些,審計部門需要確定的是會計問題,而不是業務問題,一般審計師只會關注會計處理是否得當,會計政策是否有錯誤,從來沒想過被審計單位會在業務上造假;因為審計師一般不受訓看業務,而是看財務報告、紙面數據和文件,他們被訓練成看數字的專家。像合同、公章這種紙面上的東西,審計人員就很難分辨真假。”

甘婧點點頭,“我懂了,何其多和房鶯下手的地方,恰恰是虛構並不存在的假合同,所以審計單位看不出問題。”

“差不多。”趙閩笑了一下,“美國有一家私人注冊的公司,專門調查在美國納斯達克上市的中國企業的造假行為,還真揪出好幾家公司。當公眾質疑為何這幾家公司可以安全通過美國近乎嚴苛的上市審核時,他們給的結論,就是上面這段話。”

甘婧回憶,“對啊,我曾經在網絡上看到過類似的新聞。他們說,盡管了解中國企業運作的業內人士都明白極少數中國企業有造假的行為,但是,能明確指出虛構合同、公章等具體行為的還是這家公司的創始人。”

“你知道這件事?”趙閩看看甘婧,“何其多和房鶯用來欺騙董事會和合作方的,差不多也是這個手段。”

甘婧略略思考了一下,搖頭,“我明白上面的道理,但是,要說他們真的能高明到完全騙過審計公司,我也不太相信。”

“哦?”趙閩看著甘婧,小聲問,“為什麽?”

“我曾經親眼見過您請來的那家審計公司的工作狀態。且不說他們的專業能力如何,僅從他們工作時的認真程度而言,我不信,在一連串的造假面前,他們會一點問題都看不出。”

趙閩笑著端起茶杯,輕輕喝了一口,有些贊許地說道,“甘婧,你比我想象中還要聰明。不錯,在前年的財務審計中,審計公司的確發現過納士公司財務狀況的異常。”

“那當時為什麽沒有及時處理?”甘婧問。

趙閩搖搖頭,“因為房鶯是財務部經理,又是分管財務的副總經理,審計公司在發現財務方面的異常狀況後,理所當然地將相關報告交到了她手中。你說,結果會怎樣?”

甘婧看著趙閩,沒有說話。

“為了蒙混過關,後來,房鶯還利用自己從事財務工作的便利私刻了好幾個政府部門的公章。”趙閩搖搖頭,“為了錢,她可謂是膽大包天,費盡心機。”

甘婧低頭想了想,突然輕笑了一聲,“說到錢,我倒想起一個故事來。”

“什麽故事?”趙閩問。

甘婧笑著說,“傳說中國晉朝時期,有一個叫王衍的人,無論在怎樣的場合,他都絕口不提一個錢字。有一天,他夫人想和他開個玩笑,便趁他熟睡之際,用錢把他的睡榻團團圍住。心想他要起床,必然會喚人把錢搬走,不然他就下不了床。那樣,他一開口就一定會說到‘錢’字。不料,第二天他醒來以後仍然不提錢字,只喚仆人道,快把‘阿堵物’搬走。”

“阿堵物?就是錢?”趙閩問。

甘婧嘆口氣,“是啊。阿堵物阿堵物,這名字真是取得好。從古到今,堵了無數人的路。讓無數人最後走投無路。”

趙閩點點頭,“為了錢失去理智的人和事我見過很多。比她更過分的我也見過。不過,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通,”趙閩的眉頭皺了起來,“她為什麽會對你那麽兇殘?你只不過是個女孩子。就算你可能擋住了她的財路,但也不至於為了這個將你殺死吧。看到你躺在床上的樣子,當時,我真是連弄死她的心都有。”趙閩的表情轉為冰冷。

“這個,我倒是可以理解。”甘婧給趙閩的杯子續了一點水,平靜地說。

“你能理解?”趙閩不解地看著甘婧,“為什麽?”

“您自小就生長在富貴有禮的環境,對於貧窮人群的心理,知道是知道,但並不一定真正理解。”甘婧停了停,思索著說,“我們都知道,房鶯要背景沒背景、要相貌沒相貌、要學歷沒學歷,她之所以能過上現在這種要錢有錢、要尊重有尊重、要男人有男人的體面生活,一方面是因為何其多,另一方面,就是因為她聰明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