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4/5頁)

百合說,許多像她父母那輩的老上海人,對浦東的印象陌生而疏離。在他們心中,買房置業寧可一路向西,到閔行、嘉定,甚至松江、奉賢或者金山這些相對偏遠的區縣,也不願拉家帶口向東跨過黃浦江。“寧要浦西一張床,不要浦東一套房”,這話被老上海人掛在嘴上幾十年,至今仍然有人在提及。

以前的隔閡多源於交通的不便和浦東自身發展的落後。可在浦東開發開放已經取得一定成績的今天,許多老上海人仍然不願去浦東生活,則緣於其內心深處的文化認同感。

百合說過這些後,甘婧用心留意了一下,的確,在金橋和張江兩個開發區,居民結構仍然是以浦東原住民、外地人和外籍人構成。跨浦江而來的浦西人比例並不算高。甘婧在納士的上海同事就全部都在住浦西各區。最遠的,甚至住在松江。

不過,浦東房價的上漲速度卻決不輸於浦西的其他區縣,甚至有領先上海房價的趨勢。甘婧曾在心中盤算過,除非買彩票中大獎,否則,與自己一樣的外地年輕人僅僅靠一個人的辛苦工作在這座城市這塊土地上買套房子安身立命,基本是夢想。

買房這種事,基本就是一種宿命,只要一步沒趕上,就步步趕不上。

幾日前,項目組同事吃宵夜。負責合成制作的董元回憶,他2003年就到了上海,因為一直抱著房價可能會跌的想法,錯過了2003年和2007年兩次房價上漲前的相對低價期,轉眼他當時看中的房子價格已經翻了四番有余。當時的錢,現在只夠買個衛生間了。

“你對象還是沒房子就不和你結婚?”藍祖平問。

“沒明說。反正就是不肯去民政局登記。這段時間,她媽常常打電話讓她回家吃飯,其實是讓她偷偷背著我去相親。”董元嘆了口氣,“我心裏都明白,但也不願意說破,說破了,我怕露露索性跟我再見了。”

董元老家在寧夏西海固地區,當年他以地區理科狀元身份考到上海,畢業後就留在了這裏。十年的上海生活,沒給他增加南方男人的精致氣息,反倒增添了許多滄桑。才三十歲出頭,他一半頭發已經花白。

“不結就不結,就拖著,反正你是男的,誰怕誰呀。”藍祖平拍拍董元。

“也沒說不結。只是一說到結婚,露露就說,她姆媽說必須要有自己的房,房產證上必須要有她的名,否則結婚免談。”魏元嘆口氣,“我也不是不想買,我能買得起的房,基本都在奉賢或者南匯,露露不喜歡,說太偏僻,以後很難升值。”

“那怎麽辦?就這樣拖著?”甘婧也替魏元急。

“怎麽拖?你沒聽董元說露露一直在相親嗎?現在同居八九年然後把男朋友甩了、嫁給外國人的事情電視裏可天天演。拖到最後,人財兩空的很多是男人。”百合說,“對了,你的工資卡還給她拿著呢?”

董元點點頭。

“你找個機會要回來自己保管!”甘婧說。

“再說吧!”魏元苦笑一下,“也沒幾個錢,要來要去沒啥意思。”

“嗨,專家們不是說過嘛,資金和人才都有一個共同的特性,就是會流動的。所以,小魏你要小心,你的錢再少,也是會流動的哦。別真流著流著就流到其他人的口袋去了。”藍祖平打趣。

“我覺得還是出國算了。像何總那樣,出國轉一圈,管它太平洋還是大西洋打個滾,混個綠卡傍身,再回國,就算海外歸來的高層次人才了,參加區長的會,和部長握手,處長幫你找政策,啥啥都是高規格的。個把女人算個啥呀,不用你追,一堆堆老娘們小娘們直接往你身上撲。哎媽,撲死你算數。”燈光師洪傑來上海工作也已五年,依然一口東北腔。

“你是富二代,到上海找份工作只是個人愛好,你哪裏明白我們這些草根兄弟的苦。”藍祖平笑,“放著家鄉大好的煤礦事業你不繼承,跑到上海來看臉色,天天戴著電工手套爬上爬下,你爸就你一個兒子,你直接嚇死他算了。”

洪傑笑,“誰說我不繼承,我只是沒想好什麽時候繼承而已。我爸身體好著呢,外面女人一堆,估計兒子也不只我一個。我就是不想天天聽他和我媽明槍暗箭,出來躲個清靜。”

甘婧目瞪口呆地聽著只有電視劇中才會發生的事,問:“洪傑,你說的都是你家裏的事?”

洪傑說:“是啊美女。咋地啦,嚇著你啦?前幾天咱們不是去南匯看過野生動物園了嗎?那就是個縮影。咱們這旮旯就是個動物世界。我家表現得突出一點,有啥呀。”

“你爸有別的女人,你不在乎?”眉眉問。

“都是男的,我在乎啥。我媽倒是在乎,也沒辦法呀。聽說有兩個年輕的已經被我爸送國外去了。給點錢,讀個語言學校,長得也不錯,也算東方白富美,到時候再找個老外,生幾個混血小崽子,享受享受外國的高福利,再開個微博曬曬幸福生活,一切不都結了。”洪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