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尾人(第2/18頁)

這便是那位飛行員觀察“惡魔尿池”後所得出的結論。接著,他又提到“惡魔尿池”的深處,有著一個巨獸墓場。各位讀者,我想你們知道,類人猿生物及野象在死期將至的時候,會前往人類無法到達的密林深處靜靜地等死,而“惡魔尿池”正符合“杳無人煙”這一條件。以下這段記敘或許是作者帕拉弗·楊格的杜撰,我們姑且引用他在非洲遊記《從剛果朝尼羅河源頭進發》中的一段,來看看探險者對“惡魔尿池”的描述。

天氣晴朗時魯文佐裏山是一個辨識方向的好目標,但此時下起了雨,水汽凝結的雨霧籠罩著天際,我們便只能靠雙腿在密林中徘徊。伴隨著泥濘、荊棘與蔓草的阻礙,我們向密林深處前進,時而像跳舞似的提起腳尖避開地上的那些蟻群,時而又躍入那些約有腰深的大象足印裏。

突然,前方約百碼處傳來樹枝折斷的響動,一個赤色的生物似乎正在移動。是大猩猩!自從我來到剛果腹地深處,還從未見過大猩猩。興奮之情難以言喻,我下意識地舉起手中那只溫徹斯特步槍,一個土人卻倏地沖到我面前,阻止我射擊。

“老爺,那只大猩猩是救命恩人。動手殺救星這種事兒,可不像英國老爺的作風。”

土人稱呼那只大猩猩為“SoKo”。我看到那些土人竟會認識那大猩猩,驚訝之情不禁勝過憤怒。

“為什麽不能開槍?這可是捕獲大猩猩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

“您聽我說,老爺。剛才掉進象洞時,磁針壞了,我們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才能走出這片森林。但您看,老爺,那只大猩猩前進的方向告訴了我們答案。也就是說,從剛才開始,我們一直在往正北方前進……”

“這種事,你是怎麽知道的?”

“因為那只大猩猩正在前往森林的墳場,它要去的地方就是我們要躲開的‘惡魔尿池’。大猩猩在下起雨時就會像它那樣把手擱在頭頂上,彎著腰,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小時候,每次下雨都能看見大猩猩像被死神牽著似的一直往‘惡魔尿池’深處走。”

我一聽見“惡魔尿池”這個詞,腦袋裏不禁嗡地一響。那土人說得沒錯,我們的確迷路了。密林外某個原始部落裏的土人曾告訴我,“惡魔尿池”中彌漫著一團如霧的蟲雲,他們稱之曰“Kungo”。想到這裏,我頓覺寒氣在脊背遊走。如果那只大猩猩沒出現,現如今我們也會像那只大猩猩一樣,把手放在腦袋上,迷迷糊糊地前往死境。那只大猩猩的確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我在胸口畫了個十字,為前往墳場的旅人祈禱冥福。

之後,楊格就倉皇逃離密林,撿回了一條性命。如果他們繼續往北前進,等待他們的會是瞬間就可以將人吞沒的流沙地帶。“惡魔尿池”的另外三面叢生著連巨蟒也無法自由穿行的氣生根,即所謂“類人猿棲息地帶”的巨型密林。然而,各位讀者,你們可知有個日本醫生曾踏進這片密林?他雖然沒有活著歸來,卻奇跡般地留下了一份探險記錄。這份記錄由雪鐵龍公司的文化部對外發表,接下來,我將用小說風格來復述這份記錄。

有尾人多多

葡屬東非首府莫桑比克,此時正值雨水最稠密的雨季。

連日的陰雨簡直要讓人生銹發黴,黑人身上長出了白發般的絲狀黴菌。濕氣彌漫在莫桑比克城中。這座島嶼連續數日不停地灑落著豆大的雨點。

意大利邁德納大學動物學教授奧克羅迪正坐在房間裏等人。房間位於座間的研究室中,為防止蚊蠅肆擾而四處封閉。他神情焦躁,大粒汗珠從他的絡腮胡子上滴落,那模樣就像一條因悶熱而不停喘氣的狗。

“座間君,卡科到底要給我看什麽?他說準保讓我大吃一驚,說完就下船了……”

“先不告訴您,您好好猜猜。”

“是俄卡皮鹿還是大猩猩?”

“哈哈哈。若是那般普通,我們也不會當寶貝了。”

座間賣著關子,對奧克羅迪微微一笑。他三十而立,身形不高卻有著一張大臉,眼神溫柔如水。從膚色便可知道,座間並非純血的日本人,而是一個多種族混血兒。他的父親是個在亞丁做生意的日本人,母親則是黑白混血的意大利人。座間結束醫專的學業之後,沒有留在日本,而是遠赴重洋來到莫桑比克,從事熱帶精神病研究。

具體地說,他研究的項目包括亨廷頓舞蹈症[4]與馬達加斯加男性特有的Koro症[5]。座間得到當地一位大富豪阿馬洛·邁德薩的援助,建立了一家從事醫學研究兼顧醫療救助的研究所。在當地黑人的心目中,座間成為了神明,而他決定將自己的一生獻給這片土地。生於斯,死於斯,將那些苦難的黑人從愚昧的附體迷信中解救出來是他的生平夙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