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到了歐夫男裝店,我停了車;老爸摩挲著他那根手杖。

現在呀,他走一點路就要拿起那根手杖,那還是他的爺爺傳下來的。這手杖可是件藝術品:材料是磨得鋥亮的深色橡木,銀質圓把手是王冠形狀,圖案精致、雕像精美。

“快點進去,選好一件羊毛大衣就走!”他很不耐煩地說。

“好嘛好嘛。”我下了車,挽起他的胳膊。“不過,你要買一件羽絨服才像話哦。”

“我幹嗎要那個?”

“爸,現在是新世紀了,服裝也是用的新材料,你也該穿見新衣服了吧!而且真的很舒服、很暖和呢。”

“雙排扣駝毛的有問題嗎?”

“沒有呀。我只是說你可以試著穿點新東西。”

他吸了吸鼻子;我們一起推門進店。

歐夫比較保守而懷舊,專門銷售打折男裝。

“好了,西爾維婭怎麽樣啊?”

他將手杖重重地在鑲花地板上點了點。“那個西爾維婭呀,可真是個可愛的女人呢——做的雞湯難吃死了。”

“喲,都做上雞湯了?”

“上周她做了安息日1 晚餐;那肉呀做得跟巴尼·泰特曼的媽媽過去做的一樣,用了一大堆的洋蔥和肉汁。”

我笑了笑。“還有什麽事兒說來聽聽?”

“就算有,也不能告訴你吧。”

我們沿著過道走下去,兩邊全是男裝。在我看來,所有這些西裝、夾克和寬松長褲非常單調乏味——細條紋、灰色和棕色的衣服太多了——但我還是堅持向前走去。一名男售貨員一直跟在不遠不近的地方。

外套在後面的貨架上。我從一個貨架上一件件看過去,取下一件帶襯裏和風帽的深綠色羽絨服。“這種怎麽樣?”

他正在瀏覽貨架,這時擡起頭看過來。“穿上那成什麽了,苔原上的探險家?”

他轉過身,取出一件帶紅橙色斑點編織的褐色羊毛長外套。“這件怎麽樣?”

“就像是40年代出的東西。”

“就要這個範兒。”他取下衣架,披上外套,來到一面大穿衣鏡前。“大衛那裏什麽情況?”

我清了清喉嚨。“謝謝你上次解了我的圍。”

他盯著鏡子裏的我,一邊扣上那件外套,一邊問“又有了煩心事兒?”

“我們……我們有些事情要解決。”

“趕快解決,別再拖了。你以為這一生還長得很嗎?”

“爸,沒那麽嚴重吧。”

“還是要現實點兒。”他看著鏡中的自己,快速轉過身來,然後解下外套扣子,擡臂聳肩將外套脫下。“好,咱們看看那件阿拉斯加風雪服。”

我取下來遞給了他。他穿上後在鏡子裏照了照,揚起了眉毛。“你就是因為這個,臉色就那麽難看,就像有人槍殺了你最好的朋友?”

“那只是部分原因。”

“還有什麽原因呢?”

我就講了上次蕾切爾喝黑刺李杜松子酒的事。

老爸的臉色起初很擔憂,隨後露出了會意的眼神;我剛說完,他就咯咯咯地笑了起來。“黑刺李杜松子酒,哈?15歲那年,我和巴尼在泰特曼的吧台後面發現了一瓶劣質酒。估計是禁酒時期2 留下的。我們就喝了它。好家夥,難受死了。”

“可是,爸,她才13歲呀。兩年的差別是很大的。”

“如果她也經歷了我那樣的宿醉,就算是吸取了一個重大教訓啦。”

“你是說我不應該擔心?”

“那你說說看,你13歲的時候在幹什麽,埃莉諾?”

我張開嘴,但什麽也說不出來。

“不說這個了。”他揮了揮手。“不用擔心,蕾切爾那麽聰明,肯定會沒事的。”

“也許吧,”我嘆了口氣。“可最糟糕的是,我和巴裏無法理智地談論這個問題。跟蕾切爾一起玩的是他女友的女兒。我在考慮要不要親自給那個女人打電話。你知道的,就是兩個母親面對面談談這個事情。”

他當即回答:“別那樣做。”

“為什麽?”

“如果你丈夫認為……”

“前夫。”

“就是他;他要是認為你在他背後偷偷摸摸做什麽,那就夠你受的了。”

我不想承認這一點,但老爸確實說得對。

“答應我,艾利……”

“好吧。你贏了。”

他點點頭,從身上脫下那件羽絨服。“現在,為了讓咱們打個平手,你也贏了。”

我將頭一歪。

他拍打著羽絨服,眼睛裏閃著光芒。“快走吧,免得我改了主意。”

回家路上,爸爸一邊用手杖敲著節拍,一邊哼唱著歌兒——卻不合調。

我不禁一笑。是應該考慮感恩節的事了。我告訴老爸,不僅要叫上馬弗和弗蘭克,還要特別邀請西爾維婭。蕾切爾也要跟我們一起過節,她還打算邀請一個剛從中國來的同學。我得買一只火雞,一些紅薯和嫩菜豆。當然啦,還要做個吉露果子凍模具,做山核桃餡餅,要用上一種蘋果與栗子填料的配方,這還是蘇珊從美食雜志裏找到的;準備的食物也許會太多,不過可以將剩下的送到施粥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