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彭七月在1945(第6/13頁)

“上天——天無路

入地——地無門

慢說我心碎

行人也斷魂……”

對一個初為人母的少婦來說,失去八歲的兒子是何等沉重的打擊,這種時候她需要丈夫,而龔亭湖卻把全部心思用在了煉金丹上,沒有關愛,沒有性愛,就象一朵鮮花,沒有雨水的滋潤,再鮮艷的花也要枯萎。在這種情況下,三姨太與人偷情也是情有可原的。但她又不是現代職業女性,公司裏,客戶裏,會有數不清的男人向她獻殷勤,供她選擇,她只是大宅裏的三姨太,能夠接觸到的男人實在鳳毛麟角,少之又少,她又不願委曲求全,從那些男傭人身上得到滿足,因此當二少爺向她發起進攻,半推半就間,她依了他。

女人的情欲之火一旦燃燒起來,別說一個男人,十個八個也能燒成灰燼,所以才有那句話:真金不怕火煉。二少爺到底是真金還是鍍金,或許只有三姨太才知道,彭七月並不感興趣。

二少爺衣著筆挺,培羅蒙定做的淡灰派立司西裝,梳著俗稱“菲律賓”的波浪型大背頭,這在十裏洋場是司空見慣的,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有點象那個專演反派的香港演員吳啟華。二少爺是律師,專門打經濟官司,他從祥生汽車公司(今天的上海強生出租汽車)包了一輛車,每天接送自己上下班。律師事務所在貝當路(今天的衡山路),那裏有日本憲兵隊滬西分隊,是一個比較“安全”的地方。

這天午後,二少爺突然返回家中,這個時候,二姨太和大小姐都在花園裏,老爺在書房午睡。同為男人,彭七月隱隱地預感到,他的回來跟那個有關。

果然,欲火焚身的二少爺居然敢在大白天溜進三姨太的房間,連褲子也來不及脫,就在沙發上呼哧呼哧地搞起來,這一切都被隱蔽的攝像頭拍攝下來,出現在彭七月的電腦上。望著這場性愛的“實況轉播”,彭七月不禁也有了性的沖動,他忽然想到這裏是解放前的舊上海,在福州路上,有著遠東最繁華的紅燈區:會樂裏。為什麽不去逛一逛呢?又不犯法,價錢上也能承受,就是有一件事讓他後悔不叠,什麽都帶了,就是忘記帶安全套。

就在他想入非非的時候,電腦裏出現了意想不到的情況,碰的一聲,房門被推開,大小姐興沖沖跑了進來,手裏舉著一袋旺仔QQ糖,嘴裏喊著“幹媽,我給你嘗……”

第二個“嘗”字未出口,她就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她的幹媽——三姨太坐在沙發上,兩條大腿舉得老高,一直掛到二少爺的肩膀上,二少爺的西褲退到膝蓋,光著屁股對著房門,臉色潮紅,象跑了馬拉松一樣噓噓直喘。

三姨太和二少爺也驚呆了,三個人都呆若木雞,一動不動,仿佛連空氣都凝結了。就這樣過了四五秒鐘,大小姐步態僵硬地退了出去。清醒過來的兩人慌慌張張地穿好衣服,一邊相互抱怨著什麽,然後二少爺匆匆溜了出去,留下木頭一根的三姨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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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凡與烏道士見過一面的人,都對其印象深刻,他骨瘦如柴,兩眼陰沉,見了人,嘴巴一動一動的好象有千言萬語要說,結果什麽也沒說出來。

二樓的書房裏,龔亭湖望著這位烏道士,語調緩慢,帶著一點詰問的口氣說:“……你要什麽我就預備什麽——你要純金打造的容器,我滿足你;你要冬天的晨露,我讓傭人們去花園采集;你說要冰,我特意從法國人開的酒吧裏買來一台制冰機,然後天天坐在冰上打坐,再這樣折磨下去,我就要得關節炎了!”

烏道士嘴巴一動一動,但沒有發聲,龔亭湖繼續說:“當初我問你煉金丹的時間表,你說‘千日’,如今整整三年多過去了,別說千日,一千五百日都有了!你究竟要我等到猴年馬月?”

烏道士幹咳一聲,終於開了腔:“明日寅時(淩晨三至五點),便是大限,成敗與否,在此一舉!現在尚缺一味重要的材料……”

“是什麽?”龔亭湖忙問。

“紅蓮之血。”

見龔亭湖沒聽明白,烏道士湊到他耳邊輕聲說:“明代馮夢龍所編《古今小說》裏有一篇《月明和尚度柳翠》,內有淫詩一首,‘可憐數點菩提水,傾入紅蓮兩瓣中’。紅蓮為何物,你總該明白了吧?”

龔亭湖顯出驚訝的神色來,烏道士補充說:“切記要童女之血。明日寅時前準備好,否則就來不及了。”

別看龔亭湖娶有三房太太,也有風月場上的老手,經常光顧書寓和長三堂(高档妓院的別稱),打茶圍、吃花酒,或招待客戶,或獨自靜享,但問題是,他偏偏趕上了一個糟糕的節骨眼兒。

1945年春夏之交,第二次世界大戰已近尾聲,美軍在太平洋戰場節節勝利,愚人節那天沖繩島失陷,戰火終於燒到了日本本土。大上海也有一種臨戰的氣氛,有消息說美軍可能在上海附近登陸,於是春節剛過完,大批的日本關東軍從東北南下,駐紮在上海外圍的杭州、嘉興、湖州一帶。這些戴著皮帽子的關東軍紀律很壞,在市區裏當街侮辱婦女,搶奪市民財物,弄得老百姓人人自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