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冰棺(第5/14頁)

他這麽坐著,馬桶裏傳來噓噓的小便聲,他揉著惺松的睡眼,這才發現客廳裏的燈居然沒有關。

怎麽搞的,臨睡前我檢查過呀……

他站起來,拉好褲子,走進了客廳——

客廳裏多了一件東西。

那是一塊冰,長方形的冰,它有兩米長,一米高,一米寬,重約兩噸。它散發著一股迫人的寒氣,客廳的室溫驟降下來。

吳薄緊了緊睡衣,好冷呵!他走近那塊大冰,低頭一看,頓時明白了——這就是從信封裏掉出來的那塊冰,它膨脹了,被放大了。

冰塊的凹槽裏,躺著一個人!

這是一個中年男人,臉色鐵青,穿著一身藏青色中山裝,一雙黑色皮鞋。看起來他在冷凍櫃裏存放了幾個月之久,臉上、衣服上,皮鞋上,結了一層冰霜。

吳薄仔細看了看他的臉,覺得這張面孔似曾相識——

舅舅!

吳薄的舅舅去年八月死於心肌梗塞,追悼會開過了,屍體也火化了,骨灰安放在郊區的白鶴公墓。

這套呢制中山裝,是舅舅最心愛的一套衣服,結婚時在“鴻翔”定做的,後來穿中山裝的機會越來越少,就一直掛在衣櫥裏,舅舅舍不得丟掉,他對舅媽說,“等我死了以後,就讓我穿這套衣服上路吧。”

舅媽滿足了他。

還有那雙款式古板的皮鞋,是上海產的“牛頭牌”,九零年在“藍棠”鞋店購買的。

一具早已火化的屍體,一套早已化作飛灰的中山裝和皮鞋,現在完好無損地出現了,這究竟意味著什麽?

吳薄頓悟了,舅舅躺的不是一塊冰,而是一口冰棺。

舅舅在動……

他的手沒動,腳也沒動,而是腰部在動……

舅舅坐起來了!

他就象一具牽線的木偶,直挺挺地從冰棺坐起來了,眼睛依舊閉著,臉色依舊鐵青,連胡子和眉毛上的冰霜也沒有動,但他真的坐起來了!

吳薄嚇得倒退一步,撞在一個人身上——

身後是張厚,他也從臥室裏出來了,兩個男人嚇得象女人一樣抱成一團,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同性戀呢。

舅舅的手就象木偶的手,被一股看不見的線牽動著,指著冰棺的棺壁……然後,舅舅又直挺挺地躺了下去,恢復了剛才的樣子。

吳薄壯起膽子,走到冰棺前,去看舅舅指過的地方——棺壁上刻著一行字!

“即日起,拍攝四十九張逝者的照片,用彩信發送到13901673693,每天一張,四十九天後,方可平安無事。”

“這到底是什麽意思?”吳薄不解地問。

張厚沉思了片刻,點了下頭,說:“我懂了。有人想懲罰我們,要我們拍七七四十九張死人照片,來抵消以前的罪過。”

“為什麽是四十九張?”

張厚嘆了口氣:“中國人習慣給逝去的親人‘做七’,從‘頭七’到‘斷七’,正好是七個禮拜四十九天。要我們每天拍一張,就從今天開始。”

“今天!”吳薄愕然,“深更半夜的叫我們上哪兒去找死人?還要拍下來!”

張厚朝他看了一眼,指著冰棺裏躺的人:“這不就是?”

客廳裏鴉雀無聲,只有兩個大活人嘴裏呼出來的熱氣,以及一口冰棺冒出來的冷氣。

雖然有一萬個不願意,吳薄還是拿出手機,把舅舅拍了下來,發送給指定的號碼。

兩分鐘後,來了一條回復:

“彩信收到,拍得不錯,繼續努力!”

兩人躺在臥室裏,睜著眼睛,倦意被驅趕得無影無蹤。

吳薄問張厚:“要是我們不予理睬呢?”

“那麽冰棺裏躺的人就是我們了。”

默然了片刻,吳薄又問:“要不要告訴那個姓彭的警察?”

“得了吧!這家夥能把你死去的舅舅恢復到火化前的樣子,就象電腦鍵盤上的Ctrl+Z,他根本不會把一個警察放在眼裏的。別再抱什麽幻想了,老老實實執行他的指令吧!”

6

“張牙舞爪”落網後,阿雯感激彭七月,沒啥好謝的,就用自己的身體來犒勞。彭七月也是來者不拒,前戀人送上門來,他再拒絕,除非自己是同性戀。

筋疲力盡的彭七月睡著了,他夢見了艾思——

他到艾思家中作客,艾思請他喝飲料,飲料裏放了冰塊,那些冰塊會自己繁殖,冰塊生冰塊,就象電影院裏的爆米花機,撲嚕嚕的溢出來,掉在地上,越積越多,小的冰塊凍成了一團,變成一塊巨型的冰,把彭七月死死地凍在裏面。他拼命呼救,艾思站在冰的外面,朝他微笑……

彭七月驀地睜開眼睛,發現艾思就站在床前。

他揉了揉眼睛,意識到這不是夢,艾思就站在床前,自己和阿雯赤裸地躺在床上。

彭七月一骨碌爬起來,做了一個下意識的動作——去摸衣服,不是拿衣服遮羞,而是拿槍,警用手槍裝在皮套裏,脫衣服的時候一塊脫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