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冰心事件(第4/6頁)

嶽湘紅的家是一幢別墅,也在松江區,距工廠有二十分鐘的車程,2003年新廠房落成,嶽湘紅才搬了過來。除了長子武明單身,武亮和武菲都結婚了,住在市區的公寓。在嶽湘紅的家裏,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工作上的事情只在廠裏談,回家後一切免談,但今晚,“管理層會議”放在了家庭餐桌上,實在是破天荒。

“我們只關注了生產的環節,卻忽略了儲存的環節,從流水線下來的食品先存放在冷庫裏,再由冷藏車運往各家超市……”

家庭會議上,武明這樣提出。

“大哥,你的意思是‘冰心事件’跟錄像上的神秘人有關?”

“冰心事件”是媒體的統一用詞,武亮習慣地拿了出來。

“大哥二哥,就算這個人能在警衛的眼皮底下溜進廠區,但他無論如何進入不了冷庫,冷庫有值班員,大門不僅有普通鎖,還有電子鎖。退一步說,即使這個人進入了冷庫,他還要面臨兩道難題:他必須拆開包裝箱和包裝紙,才能進行調換。但他如何把破損的包裝箱和包裝紙復原呢?在超市裏,破損的食品包裝是不可以擺進冷櫃的,即使逃過了營業員的眼睛,作為顧客,你會選購嗎?肯定不會!”

女兒武菲一口氣說了一大堆,到底是做財務的,分析起來滴水不漏。

“我沒有小妹想得那麽細致,只是覺得,接連發生了兩件不可思議的怪事,都和冰有關,實在有點那個……”

武明點了支煙,深深吸了一口,嶽湘紅陰沉著臉,一直在聽,沒有發表意見。

“那個什麽?”武亮追問。

武明搖搖頭:“不說了罷。”

餐桌上陷入沉默,“冰心事件”剛剛平息,廠區裏又出現了“冰凍事件”,實在破壞食欲。

嶽湘紅用指關節敲了敲桌子,做了總結發言:“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不要再查了,查不出結果,反而鬧得人心惶惶,沒意思,還是把精力放在質量管理上。我們要增加廣告投放,別心疼錢。紅武食品險些毀於一旦,這次能挺過來,一定是你們父親的在天之靈在保佑我們。”

嶽湘紅說的“在天之靈”是指丈夫武放年,丈夫死的時候三個孩子都小,最小的武菲只有六個月大。

廣告的密集投放,果然立竿見影,企業不但恢復了生機,銷售額甚至出現了上揚的勢頭,就在武家人差不多把這件事情忘卻的時候,發生了另一件事,這次沒有發生在廠裏,而是發生在家裏。

武菲的兒子小名叫肉肉,今年五歲,光聽這個名字,就知道這孩子準是家裏的心肝寶貝,過去,嶽湘紅對自己的孩子是格外嚴厲的,她相信棍棒下出孝子的古訓,故兄妹三個沒少挨她的揍,不過對自己的外孫,嶽湘紅卻溺愛有加,在中國“隔代親”是一個很普遍的現象。

這天下午,幼兒園老師來電通知武菲,說肉肉發了高燒,武菲正在整理報稅單,忙得抽不開身,嶽湘紅放下手裏的工作,讓司機開車載著自己去幼兒園接了肉肉,然後送進醫院,醫生說孩子是受了風寒,收進觀察室打點滴,嶽湘紅覺得觀察室裏人多嘈雜,空氣又不好,要求轉送兒童病房,醫生覺得有點小題大做,不過還是同意了。

晚上八點鐘以後,嶽湘紅讓司機先回家去,自己留在病房裏照顧肉肉,武菲的丈夫在北京出差,武菲仍然在辦公室忙碌,今晚一定要把稅單做好,肯定要加班了,她打來過一個電話,問了幾句,匆匆掛斷了,有母親陪在兒子身邊,她很放心。

按規定,病人家屬是不可以在病房裏陪夜的,但是嶽湘紅可以做到,她給醫院的副院長打了一個電話就搞定了。兒童病房是雙人間。另一張病床空著,嶽湘紅就在這張床上和衣而臥,因為是兒童床,尺寸較小,嶽湘紅不得不蜷縮起身子,大概到了半夜,嶽湘紅睡得迷迷糊迷糊的時候,忽然覺得有人在推她,她睜開眼睛一看,肉肉站在床前,兩眼直直地看著自己。

“肉肉……你……是不是覺得好點了?”嶽湘紅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口齒不清地問。

肉肉沒有回答,他一動不動地站著,望著自己的外婆。

嶽湘紅覺得孩子的表情有點怪怪,忙從病床上坐起來,摸了摸孩子的額頭,已經不燙了,稍微有點溫,說明燒已經退了,她又問,“肉肉,你是不是想喝水?還是想尿尿?哪裏有不舒服,告訴外婆。”

肉肉仍然一言不發,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瞟了外婆一眼,嶽湘紅開始覺得不對勁,因為這種目光跟一個五歲的孩子實在不相配。

肉肉終於開了口,說了一句讓嶽湘紅大吃一驚的話。

“外婆……你從前……有沒有做過虧心事?”

嶽湘紅之所以吃驚,不僅僅是因為這句話的內容,還因為她聽出外孫的聲音變得陌生了,好象是一個女孩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