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傍晚七點,朱迪走進軍官俱樂部時,拉傑·汗正從裏面跑出來。

他一看到她,就停了下來:“你這是怎麽了?”

我這是怎麽了?我沒能阻止一場地震,我猜錯了梅蘭妮·奎爾克斯的藏身處,我讓裏奇·格蘭傑從我手裏溜走了。我搞砸了,明天又會發生一次地震,會有更多的人喪生,這將是我的過錯。

“鼻子上被裏奇·格蘭傑打了一拳。”她說。她的臉上纏著繃帶。雖然在薩克拉門托的醫院裏拿到的藥減緩了她的疼痛,但是她感到如喪家之犬,鬥志盡失。“你這麽急急忙忙的,是要去哪兒?”

“我們在找一張專輯,叫作《鮮嫩欲滴的雛菊》,還記得吧?”

“當然記得,我們本來希望可以它可以提供線索,幫我們找出那個給約翰·特魯斯的節目打電話的女人。”

“我找到拷貝了——就在市裏。有家唱片店叫作‘維尼維克斯’。”

“我要給你記上一等功!”朱迪感到自己又充滿了活力。說不定這就是她需要的線索。雖然並不是什麽重大的線索,但是卻讓她再度燃起了希望。說不定她還有機會阻止下一場地震。

“我跟你一起去。”

他們鉆進了拉傑那輛臟兮兮的道奇小馬。地上丟了一些糖果包裝紙。拉傑開出停車場,向海特-阿什伯裏進發。“那家店的店主名叫維克·普拉姆斯特德,”他一邊開車,一邊說,“我幾天前打電話過去的時候,他不在,接電話的是個打工仔,他說店裏應該沒有那種專輯,但是他會問問老板。我留了張名片,五分鐘前,維克打電話給我了。”

“總算有了點好運氣!”

“這張唱片是1969年發行的,廠牌是舊金山的,叫作‘先驗主義金曲’。當時小有名氣,還在灣區賣了一些專輯,但是這個廠牌從此之後就再也沒有紅過,過了幾個月就不經營了。”

本來興致高昂的朱迪心裏一涼:“這就意味著,我們沒有任何記錄可以查到她現在的住址了。”

“說不定專輯本身可以給我們一些線索。”

維尼維克斯是一家小店,裏面的老唱片已經滿到塞不下。中間的幾個普普通通的貨架已經被堆到天花板的厚紙盒和水果箱淹沒。這個地方聞起來像是落滿灰塵的舊圖書館。店裏有一名顧客——一位穿著皮短褲的紋身男,他正在仔細查看大衛·鮑伊【42】 早期的一張專輯。小店深處有一名瘦小的男子,他穿著藍色緊身牛仔褲和紮染T恤,站在收銀台邊,呷著一杯咖啡,杯子上寫著:“讓它合法化!”

拉傑做了自我介紹:“你應該就是維克吧。我幾分鐘前跟你打過電話。”

維克盯著他們。他似乎很驚訝,說道:“FBI終於大駕光臨我的小店了,可是怎麽來的是兩個亞洲人呢?真是稀奇。”

拉傑說:“我是裝點門面的有色人種,她是裝點門面的女人。每個FBI分局都必須有一兩個這樣的弱勢群體裝點門面。其他特工都是短頭發的白人。”

“噢,好吧。”維克看起來很困惑。他不知道拉傑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朱迪不耐煩地說:“唱片呢?”

“在這裏。”維克轉向一側。朱迪看到他的收銀台後面有個唱機轉盤。他把唱片放到轉盤上,然後放下了唱針。只聽見一段熱情十足的吉他旋律,緊隨其後的爵士放克舞曲卻驚人地舒緩,伴隨它的是鋼琴伴奏和復雜的鼓點。接著,女人的聲音出現了:

我正在融化

感覺到自己融化

變成柔水

變得柔軟

“其實我覺得她說的很有深意。”維克說。

朱迪覺得這就是垃圾,但是她不在乎。這就是約翰·特魯斯的節目裏錄下的聲音,毫無疑問。這段聲音聽起來更年輕、更清晰、更輕柔,但是有著同樣低沉而性感的音色,這一點是不會錯的。“你有這張唱片的封套嗎?”她急切地問。

“當然有。”他把封套遞給了她。

封套的邊角已經卷起,透明的塑料塗層已經開始從光面紙上剝落。封套的正面采用了彩色旋渦狀花紋的設計,讓人感到視覺疲勞,“鮮嫩欲滴的雛菊”幾個字依稀可辨。朱迪把它翻了過來。背面臟兮兮的,右上角沾上了一圈咖啡漬。

封套的內容說明上寫著:“音樂能夠開啟通往平行宇宙之門……”

朱迪略過了後面的內容。底部有五張黑白照片排成一排,照片上的人只露出了頭和肩膀,其中有四名男子,一名女子。她看了看圖注:

戴夫·洛蘭茲,鍵盤手

伊恩·佩裏,吉他手

羅斯·穆勒,貝斯手

傑瑞·瓊斯,鼓手

斯特拉·希金斯,朗誦

朱迪皺起了眉頭。“斯特拉·希金斯。”她興奮地說,“我記得我聽過這個名字!”她很確定,但是想不起在哪裏聽過。或許這只是她癡心妄想。她盯著那張黑白大頭照。照片上的女子大概二十歲,她微笑著,長著性感的面孔,深色的波浪形長發,以及又寬又豐潤的嘴唇,正如西蒙·斯派洛所預測的那樣。“她很漂亮。”朱迪喃喃地說,這幾近於自言自語。她凝視著那張臉,試圖找出一個威脅制造地震的恐怖分子所具有的瘋狂勁頭,但是她從這名女子的臉上看不到半點瘋狂的跡象。她所看到的,只是一個天真爛漫、充滿希望的少女。你的生活究竟出了什麽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