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蒼雷引 第二章 法會疑雲

“郡王請看,前方就是我大唐最著名的皇家道觀天瓊宮了!”

隨著宗正寺官員字正腔圓的一聲吆喝,李隆基等人勒住了馬,卻見前方一座氣勢恢宏的道觀巍然矗立在殘陽中。巨大匾額上的“天瓊宮”三字在斜暉淡靄中仿佛鎏了一層金子般,閃著黃光。

只是,道觀的山門卻緊閉著。

近日天旱得厲害,長安一帶從入春就沒正經下過雨,但道觀兩旁的雜木依舊綠得發紫,映得那軒昂的大門也浮著一層玄虛的碧色,更襯得這四門緊閉的架勢不同一般。

掌管大唐道家事務的宗正寺官員名叫王慶,年紀不大,經驗不足,這時大覺尷尬,忙喊道:“宣機國師,臨淄郡王和袁將軍駕到,天瓊宮怎麽不開門迎客?”

“臨淄郡王大駕光臨,山人天瓊宮觀主宣機,攜道友龍隱國師等諸位道友恭迎來遲。”

一道低沉的笑聲響起,碧樹掩映的觀門前,突兀地現出五道人影,黃須黃發的宣機國師居中而立,含笑稽首。

這一下先聲奪人,五人仿佛從地湧出,顯然是一手極奇妙的術法。王慶被驚得合不攏嘴,連呼“高明”。

“這裏被布置了法陣!”高劍風眼芒一閃,冷哼道,“宣機是利用法陣地煞掩住了身形,實則他們早已在此了。”

袁昇微微一笑,沒有答話。今日玄真法會初開,規矩極多,袁昇便只將在道門靜修過的小師弟高劍風帶了過來。這邊李隆基已微笑下馬,在宣機國師的引見下與其余四位宗師相見。

四人中名望最高的,便是龍隱國師。自鴻罡國師仙逝後,大唐三大國師便只余宣機、龍隱兩人。與一直熱衷政事的宣機國師不同,龍隱多年來清心棲隱,極少露面。龍隱還曾宣稱“萬八千法皆小術,唯忠聖人為大道”,自雲只為聖人(唐時稱皇帝為聖人)效忠,如此一來,也為其博得了巨大的名聲,世間甚至有“龍隱出,天下足”之喻。

李隆基凝神看時,見龍隱國師面目極為清俊,本應是六十開外的人了,冠玉般的臉上卻沒有一絲皺紋,雙眸炯炯如星,望來真如傳說中羽扇綸巾的諸葛孔明般飄逸有神。

臨淄郡王也久聞這著名的“忠君國師”之大名,便著實客套了兩句,倒是龍隱國師人如其名,依舊言辭淺淡,談吐間有一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傲。

丹雲子是四大道門中鼎鼎大名的劍仙門宗主,正是陸沖陸大劍客的恩師,身披一件平平常常的麻衣,貌不驚人的臉上掛著灑脫隨和的笑意,一腳微跛,卻頗有遊戲風塵的氣概。

昆侖門的現任宗主蕭赤霞則已年過七旬,卻身材魁梧如山,濃眉環眼,膚似古銅,發如白雪,一張方臉如刀削斧鑿般不怒自威,氣勢如淵渟嶽峙。

與清清冷冷的龍隱國師不同,蕭赤霞是太平公主府上的常客,而丹雲子也與相王有多年的交情,二人與李隆基把臂言笑,相談甚歡。

最後走上前來的則是混元宗宗主淺月真人,面若白玉,長眉鳳目,如果不是兩鬢微斑,簡直便如三十許人,一雙朗星似的雙眸顧盼神飛,再配上一身白袍,恍然如畫上走出的仙道。

袁昇與混元宗主淺月真人是早就相熟了的,對龍隱、蕭赤霞和丹雲子則只是久聞其名而未見,此時細瞧四人的衣飾,淺月和龍隱都是儒士打扮,蕭赤霞也是文士襟袍,連丹雲子也是一身當時文人們常穿的麻衣道袍,四大宗師從服飾上全然看不出玄門術師的樣貌。

王慶見宣機只和李隆基在山門外寒暄,心下焦急,不住暗示他速開道觀大門,隆重迎客。

袁昇看出了端倪,忽地輕拍了下王慶的肩頭,笑道:“王大人有所不知,這是玄真法會獨有的規矩——閉門羹,只有術士貴客,才有資格吃此閉門羹。”

王慶哦了一聲,茫然不解,暗想,讓遠客吃閉門羹,居然是待貴客之道?

高劍風冷哼一聲,揚眉道:“敢問宣機國師,這閉門羹法陣,絕不會是送給臨淄郡王的,那應該是擺給我靈虛門的吧?”

宣機國師冷冷瞟他一眼,笑而不答,算是給他個默認。

原來玄真法會名氣太大,盛會一開,常會引得八方慕道者雲集,但得入法會的術師人選極為有限。於是便由某位大宗師級的主持法會者最先發明了這麽一道“閉門羹”法陣,在緊閉的山門四周暗布法陣,讓術法稍遜的術師們知難而退。

李隆基不由凝目細瞧前方那山門緊閉的道觀,果然看見宮門上那抹玄虛光芒越來越盛,仿佛有萬千刀光劍影悄然閃爍著。

見了宣機國師的倨傲神色,高劍風心底暗怒,沉聲道:“十七兄,小弟願往一試!”不待袁昇答話,白衣疾閃,已快如流星般沖向宮門。

猛聽得隆隆怪響,襟袍如雪的高劍風才沖到門前,緊閉的宮門上忽然金光大盛,猶如爆開了無數黃金色的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