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個月前。

“一個人的命運啊,當然要靠自我奮鬥,但是也要考慮到時代的節奏。運氣好的人,總能踏準節奏,不像我——”周兵捧著一份報紙往前走著,哀嘆道,“去年抵押了房子買股票,結果股災來了,後來想靠老實工作重新攢錢買房,結果房價又飆了。這些年的奮鬥啊,都功虧一簣咯。要不然,我也不會光憑老板幾句話,就接下這份新工作。”

現在是下午一點,陽光明媚。杭州的三月,正是最好的季節。

此處是杭州東面的一個別墅小區,叫錢塘公館,南近錢塘江,向西不過五公裏,是行政中心錢江新城,周邊有山有水有學區,地段鬧中取靜。最大的特點顯而易見——房價很貴。

小區西面圍墻外的小路上,此刻,兩個打扮時髦的男人並肩走著。他們都戴著鴨舌帽,一身休閑運動裝,鼻梁上架著墨鏡,墨鏡下方是防霧霾口罩。

右邊著明黃色夾克的男人叫周兵,他手裏捧著一份報紙。左邊穿著猩紅色夾克,高他半個頭的叫劉齊。舉手投足間可見周兵是兩人中的頭兒。

看著報紙上的標題,《央行鼓勵居民加杠杆買房去庫存》,周兵眉宇間透出滿滿的憂國憂民:“現在的風向很有問題,哪有直接鼓勵老百姓炒房的?投機取巧這麽賺錢,誰還會好好工作?這種導向,給我們做實際工作的,造成了很大傷害,你說是吧,小齊?”

劉齊不屑地撇撇嘴,看起來他對這個話題毫無興趣。

周兵自個兒說:“我們的工作,靠著智慧、膽魄和雙手,結果呢,一年下來,還沒別人買套房躺著賺得多,這算什麽啊!”

劉齊白了他一眼,嘴巴沒張,表情卻已然在反駁了:你一個搶劫犯整天指點國家政策幹什麽?

憑著多年默契,周兵看一眼就讀懂了他的潛台詞,搖頭笑起來:“搶劫犯也怕人民幣貶值啊!我可是正大光明搶劫,哪天要是被抓了,也就自認倒黴罷了。唉,在大眾的字典裏,對我們搶劫犯的定義存在著很大的誤區,你是不是也深有同感?”

劉齊扭過頭,表示毫無同感。

不過周兵並不介意,一直以來,他們的對話總是一人說一人聽,早已成了習慣。

周兵笑了笑,換了個話題:“坦白說呢,接這份新工作,總歸是在冒險。連續幹了幾票,我也有點兒疲憊了。”他扭捏地伸了個大懶腰,擺出一副“近日偶感風寒,玉體欠安”的神態,接著說,“我倒有個提議,咱們今天這票做完,就跟老板說金盆洗手不幹了。嗯……暫時先洗一只手吧,好好休息一陣,放松一下,你覺得怎麽樣?”

聽了這個主意,劉齊停下腳步,馬上點頭表示贊成,緊接著他又搖頭做著一連串手勢。

周兵斜眼打量他片刻,皺眉說:“小齊,你最大的問題在於,你明明是個不會手語的啞巴,又總喜歡瞎比畫。你打字不也挺快的嗎?”

周兵從夾克的衣領口袋裏掏出了一個黑色手機,遞給他。劉齊只好接過手機,在上面打出:“老板會同意嗎?”

“管他同不同意,既然他找上我們,就知道我們不是一般的搶劫犯。我連警察都不怕,還怕他……”

這時,手機裏的某個視頻軟件亮了起來,周兵點開視頻對話,裏面是一片漆黑的背景,一個溫和的男聲傳入他的耳朵:“你們到了嗎?”

“剛到指定位置。”

“那就按計劃開工吧,一切小心。”

一墻之隔的小區裏,此刻,大白天的,一棟花園別墅的二樓書房,一名年約四十的男士正跟一位美艷動人的年輕女子熱情相擁。

兩人都像喝了假酒,有點上頭,情緒很激動,嘴裏一口一個“老公”“老婆”地叫著。一般這麽叫的,通常不是夫妻。

費了好大勁,他們都脫掉了衣服,正當準備再幹點什麽事時,樓下傳來了汽車發動機的聲響。

男人立刻停下手,警惕地跑到窗戶邊,揭開窗簾一角朝下看,只見一輛紅色轎跑已經駛到了院子裏。

車裏那位三十來歲的婦人擡起頭時,剛好看到二樓放下的窗簾還在晃動。她瞬間變身成痛苦女王,氣急敗壞地下車,掏出鑰匙開門沖進去。

故事很簡單。

丈夫在妻子的公司認識了小三。丈夫沒打算離婚,小三卻想逼宮上位。今天兩人約會,小三向女老板請假,借口是身體不適去醫院檢查,結果她故意在朋友圈發了張自拍照,女老板一眼就看出照片的背景是她家。

她急忙驅車往家趕,當場捉住了匆忙套上衣服的兩人。

接下來是三個人的爭吵,妻子的怒發沖冠,小三的嬌弱委屈,丈夫的左右為難。

只是在激烈的爭吵中,誰也沒意識到樓下的門沒關,兩名不速之客不費吹灰之力就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