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卑微者的血紅眼睛(2)

這應該是朱燕掛上去的畫,她沒有收走,趙露沒有撤下來換上自己喜歡的畫。

趙露說:“我也喜歡這幅畫,所以就留著了。”

白曉潔沒有說話。

趙露說:“曉潔,你對我有抵觸情緒,這樣不好,我們還要在一起工作呢。”

白曉潔真想緩和與她緊張的關系,說些好話,可是話一出口,就變了味:“不是我有抵觸情緒,而是你們抵觸我。”

趙露還是面帶微笑,溫和地說:“曉潔,你這話就有點過了,我可沒有和你作對,我剛剛上任,還希望得到你的支持呢,沒有大家的支持,我的工作怎麽開展?我不會傻到放棄工作和你對抗吧,那樣對我一點好處也沒有。”

白曉潔想起她在衛生間裏和楊紅說的話,就特別惡心,她竟然還說這樣冠冕堂皇的話,真是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白曉潔想說什麽,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趙露又說:“曉潔,我知道,你對我有成見。這不要緊,你還不了解我,以後時間長了,你自然會改變對我的看法的。我和你一樣,都是打工的,我沒有必要和任何一個人過意不去,幹好自己該幹的事情就對了,你說是不是?”

白曉潔還是不說話,低著頭。

趙露說:“叫你來,還是工作上的事情。”

接著,她讓白曉潔做一份新產品上市的策劃案,而且要得很急,明天上班就要交給她。她把新產品的資料給了白曉潔。

白曉潔手中拿著那厚厚的一沓資料,說:“這不應該是我的工作,我是負責市場調查的。”

趙露笑著說:“我知道,我想在工作上做些調整,以後你就不要管市場調查這塊了,今天晚上辛苦你,把這個策劃案寫出來吧,的確很急。”

白曉潔說:“這——”

趙露說:“曉潔,我知道,你是個聰明人,這點事情難不了你。就這樣,快去做事情吧,加個班,加班費我會考慮的,我不會讓我手下吃虧的。對了,你寫完,把策劃案發我郵箱就可以了,明天上午你在家休息吧。”

白曉潔真想把那沓資料甩在她的臉上,然後提出辭職。可她沒有這樣做,而是忍辱負重地走出了趙露辦公室。

趙露看著她的背影,嘴角掛著一絲冷笑。

到了下班時間,趙露和楊紅有說有笑地走了,同事們也陸陸續續地走了,最後,只剩下白曉潔一個人在辦公室裏加班。

白曉潔自言自語道:“要把我趕走,沒有那麽容易。”

她咬了咬牙,靜下心來幹活。

一直到淩晨三點,白曉潔才把寫完的策劃案發到趙露的郵箱。

發完郵件,白曉潔感覺自己要虛脫了,又累又餓。想到自己的境遇,白曉潔又委屈又傷感,心裏特別難過。在這孤獨的夜裏,誰是她的依靠?

她突然想到了花榮,於是決定給他打個電話。

花榮說:“我剛剛送那幾個小姐回家,你現在在哪裏?”

白曉潔聽到花榮的聲音,就想哭。

花榮說:“曉潔,說話呀,你怎麽了?”

白曉潔說:“我,我想你——”

花榮說:“你在哪裏?在家嗎?我馬上過來。”

白曉潔說:“大哥,我在公司,你趕快過來吧,我快崩潰了。”

花榮說:“曉潔,你別急呀,我馬上過來,等著我。”

花榮感覺到自己的額頭鼓起了包,疼痛。他這才停止了撞頭,內心也安穩了些。花榮扭過頭,發現車窗玻璃上貼著一張臟汙醜陋的臉,一雙空洞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花榮驚叫了一聲,趕緊戴上了帽子。

車外的人見他緊張,也嚇了一跳,竟然撒腿就跑。

花榮看清楚了,這是個衣衫襤褸的流浪漢。花榮開動了車,追了上去。流浪漢沒命地奔跑,花榮嘆了口氣,停車,看著流浪漢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也許這個流浪漢是這些年來唯一看到花榮的頭沒有被他殺死的人。

在內心,花榮已經殺死了他。

花榮突然想到了地鐵口的那個孩子。

他和他父親是不是還在那裏要錢?

花榮開著車來到了那個地鐵口。

孩子的父親剛剛準備走。他把孩子背在背上,朝一條偏僻的小街走去。花榮開著車緩緩地跟在他們後面。他沒有想好要做什麽,只是跟著他們。

在這個街區,有棟十三層樓的樓房是無人居住的,也沒有被拆掉。這棟樓房是這個城市的陰影。傳說,這棟樓房是這個城市最早的商品房之一,樓房建成後,陸陸續續有人搬進去住,後來,住進去的人又陸陸續續搬走了,不到兩年,變成了一棟空樓。據說,經常到了深夜,有個女人會從十三樓一直哭到一樓,又從一樓哭到十三樓,如此反復,直到天亮。某住戶聽到哭聲,開門想看個究竟,的確可以看到一個女人,身上穿著紅色旗袍,腳蹬紅色高跟皮鞋,梳著飛機頭,發髻上插著朵玫瑰花。女人的臉煞白,嘴唇上塗著口紅。她會朝開門的住戶笑笑,揚了揚手中的絲綢手帕,朝樓上飄去。她的兩腳不著地,飄得十分緩慢。住戶見她消失在樓梯拐彎處時,又響起了淒婉的哭聲。那住戶嚇得魂飛魄散。可不止一個住戶發現這個穿旗袍的女人。有人深夜回家,剛剛到電梯門口,沒按電梯的按鍵,電梯門就自動開了,進入電梯,電梯門關上後,竟然發現穿旗袍的女人背對著他在哭泣,等他出了電梯門,回頭一看,電梯裏什麽也沒有了。還有人晚上起來上廁所,進入衛生間,一開燈就發現馬桶上坐著個穿旗袍的女人……關於空樓的傳說很多,花榮從某份報紙上得知,空樓所在地原來是個妓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