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4/6頁)

他來到外面平台上。繩子綁在機頭上的絞盤上。他迅速把它解開。

他聽見快艇上有人喊叫:“嘿,說你呢,你幹嗎呢?”

他沒擡頭,但願這家夥沒槍。

他把繩子從絞盤上取下,扔到了海裏。

“嘿,你!”

他轉身。快艇的船長正站在甲板上大叫著。他沒帶槍,謝天謝地。那人拾起他那頭的繩子往後拉。繩子蜿蜒出了艏艙,沒到了水裏。

船長退回舵手艙,啟動發動機。

下面的部分更危險。

要不了幾秒鐘,歹徒們就會發現他們的快艇漂走了。他們有疑惑,也會有槍。他們會派一個人過來查看並重新把快艇綁好。然後——

哈利不敢去想自己要做的事。

他猛沖上梯子,穿過駕駛艙然後又躲進了貨艙。

他知道,這麽把歹徒們當猴耍可能有生命危險。一想到他們抓到他會如何處置自己,他就不寒而栗。

過了很久,什麽都沒發生。哈利想:拜托,趕緊看看窗外吧!你們的船漂走了——再不發現我的膽子就跑沒了。

他終於又聽到了腳步聲,沉重的、急促的、走上樓梯穿過駕駛艙的腳步聲。不過令他郁悶的是,這腳步聲好像來自兩個男人。他沒想過自己得搞定兩個人。

等斷定二人已經下到艏艙之後,他把頭探了出去。安全。他穿過駕駛艙看向艙口。兩個手拿槍的人正盯著艏艙門外看。就算沒槍,哈利也能從他們誇張的衣服看出這二人絕非善類。一個面貌粗鄙個頭矮小,另一個年紀輕輕十八九歲。

哈利細想:我是不是該回去躲著的好。

船長正在操控快艇,快艇和綁在上面的水上飛機還保持相對靜止。兩個歹徒得再把快艇綁到“飛剪號”上,而這個活兒手裏拿著槍是沒法幹的。哈利等他們把槍收起來。

船長喊了幾句話,哈利聽不太清。過了一會兒,兩個混混各自把槍塞到了口袋裏,走到外面的平台上。

哈利爬著梯子下到艏艙,心提到了嗓子眼。

這倆人正在試著抓船長拋來的繩子,所有注意力都在外面,所以開始並沒看到哈利。

他悄悄邁過艏艙。

他走到一半時,那個年輕的抓到了繩子。另一個小個子半側了下身——看到了哈利。哈利朝他沖去,他手伸向口袋掏出了槍。

哈利覺得自己死定了。

絕望的他想都沒想,直接彎下腰抓住小男人的腳踝,用力一舉。

一聲槍響,哈利沒什麽感覺。

那人踉蹌了一下,差點跌倒。他丟掉槍,緊緊抓住他哥們兒想保持平衡。

年輕的那個失了重心,松掉了繩子。一時間,兩人左搖右晃,一個抓著另一個。哈利抓腳踝的手還沒松,又猛掂了一下。

二人跌下平台,紮進了洶湧的大海。

哈利得意地呼了口氣。

他們沉下去,又浮起來,然後開始掙紮。哈利看得出,這倆人都不會遊泳。

“這是為了克萊夫·莫白,你們兩個狗雜種!”哈利喊。

他沒留下觀看他們的結局,他要知道客艙裏情況怎麽樣了。他沖到艏艙後方,爬上梯子來到駕駛艙,然後躡手躡腳地走下樓梯。

他在最後一階停下來聽。

瑪格麗特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聲音縈繞在她耳中,像定音鼓一樣顯著而充滿節奏感,響亮得讓她覺得其他人也肯定聽到了。

她這輩子就沒這麽害怕過。她為自己的害怕感到羞恥。

她為緊急迫降害怕,為突然亮出的槍害怕,為工程師、路德先生還有弗蘭基·戈蒂諾令人迷惑的角色轉換害怕,為這些身穿醜陋西裝的弱智混蛋那漫不經心的殘忍而害怕;最最讓她害怕的,是地上死去了的安靜的莫白先生。

她怕得不敢動,這讓她覺得無地自容。

這麽多年來,她一直把自己多想和法西斯抗爭掛在嘴邊,現在機會來了。法西斯就在她面前,正要把卡爾·哈德曼押回德國去。可她卻什麽都做不了,因為她被嚇得動彈不得了。

也許她終究還是什麽都做不了,也許她只會把自己的小命送掉。可她應該去嘗試,而且她一直都說自己願意為了真理、為了伊安的回憶犧牲自己性命。

她現在意識到,父親一直冷嘲熱諷自己佯裝出的勇敢其實沒有錯。她的個人英雄主義全都是自己的想象。當戰地摩托情報員的夢想只是幻想罷了,她聽見第一聲槍響時肯定會找地方躲起來的。等真正的危險來臨時,她就會變成徹頭徹尾的廢物。心跳聲在耳邊撲通撲通,她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

“飛剪號”著水,匪徒持槍登機,南茜和拉弗斯先生乘水上飛機趕來,整個過程中她一言未發。名叫基德的人看到艇漂走,名叫維希尼的人派基德和老喬重新把繩子系上,這之前她一直保持著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