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2/5頁)

負責飛機後半部的乘務員過來點酒水飲料了。他叫戴維,個頭不大,穿著整齊,頭發濃密,是個魅力十足的年輕人。他沿著紅地毯過道輕快地走了過來。戴安娜點了杯馬提尼。她也不知道這是什麽酒,但她記得電影裏面的美國女人都喝這種酒。

她開始打量起套間另一頭的兩位男士。他們都看向窗外。離她最近的是個帥氣的小夥子,穿的西裝很花哨。他有運動員一樣的寬闊肩膀,戴了好幾個戒指。他皮膚顏色很深,戴安娜不禁猜想他是不是南美人。他對面的男人則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他的西裝太大,襯衣領也磨舊了,看上去不像是買得起“飛剪號”機票的人。他的頭禿得跟個燈泡似的。這兩個人彼此並無交談,也沒看過彼此一眼,但戴安娜還是很肯定他們倆是一起的。

不知道此時此刻的莫巍在做什麽。他肯定已經讀過她留的言了。她內疚地想,他也許哭了。不,他不是那樣的人。他更可能會破口大罵。但是他會朝誰罵呢?可能朝他那些可憐的工人吧。真希望當時寫得再仁慈些,至少要更輕松一點。但是當時心煩意亂的她寫不出更好的詞了。他八成會給西婭姐打電話。他肯定覺得,西婭應該知道她去哪兒了。好吧,西婭她不知道。她會被嚇到。她會怎麽跟雙胞胎說呢?想到這裏,戴安娜很不安。她會很想這兩個小外甥的。

戴維帶著他們的飲料回來了。馬克朝璐璐舉起了酒杯,然後又舉向戴安娜——“根本就是剛反應過來嘛。”她酸楚地自言自語道。她嘗了口她的馬提尼,差點沒吐出來。“呃!”她說,“跟不加水的杜松子酒似的!”

大家都嘲笑她。“它主要加的就是杜松子酒呀,親愛的,”馬克說,“你之前沒喝過馬提尼嗎?”

戴安娜感覺很沒面子。她跟進了酒吧的學生妹沒什麽區別,連自己點的是什麽都不知道。現在這些大都會的人肯定都覺得她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了。

戴維說:“我去給您換個別的吧,夫人。”

“那給我來杯香檳吧。”她悶悶不樂道。

“馬上就來。”

她又對著馬克回了句:“我就是沒喝過馬提尼,就是想嘗嘗而已。這也沒什麽錯吧?”

“當然沒了,寶貝兒。”說著他還拍拍她膝蓋。

拉維尼亞公主說:“小夥子,這白蘭地簡直讓人想吐。去給我換成茶。”

“馬上好,夫人。”

戴安娜決定去廁所。她起身說了聲“借過”,走到外面,穿過了後面的拱門。

她又走過另一個套間來到飛機尾部。這裏的一側是小隔間,裏面只有兩個人,另一邊則是一扇門,上面掛著“女士化妝間”的牌子。她走了進去。

化妝間讓她心情好了許多。這裏可真漂亮,有梳妝台,台前還有兩個祖母綠色的皮椅,墻面包了乳白色墻紙。戴安娜在梳妝台前坐下開始補妝。馬克說這是“改寫”她的臉。她的前方整潔地擺有紙巾和面霜。

可當她看向鏡子裏的自己時,她看到了一個不開心的女人。白璐璐像一朵烏雲,遮住了她的陽光。她分走了馬克的注意力,讓馬克把她當作一個無足輕重的人。這是自然而然的事吧,誰讓璐璐和他年齡相仿呢,他三十九,她肯定也四十朝上了。戴安娜才三十四。馬克意識到璐璐多老了嗎?男人對年齡可能會很遲鈍。

問題的關鍵是璐璐和馬克共同點太多了:都在演藝圈,都是美國人,都在廣播剛興起的時候幹過。這類事情戴安娜一件都沒做過。要是說得再嚴苛一點,她除了在鄉下小城當過社會名流其他什麽都沒幹過。

以後和馬克在一起會不會都是這樣呢?她要去他的國家了。從現在開始,他對一切都了如指掌,而她對一切都一無所知。因為她在美國無親無故,他們會和他的朋友混在一起。她究竟還要多少次,像剛才不知道馬提尼喝起來像什麽都沒加的杜松子酒那樣,因為不了解別人都知道的東西而被所有人嘲笑?

她問自己以後會有多麽想念那個被自己拋棄的、舒適的、可預知的世界。那個世界裏滿是慈善舞會,滿是在曼城酒店裏舉辦的共濟會晚宴,那裏所有的人、所有的酒、所有的菜單她都認識。那世界雖然無趣,但卻很安穩。

她搖搖頭好讓頭發更蓬松更好看。她不要再這麽想下去了。她在心中念道:那個世界裏的我無聊得心煩;我在那裏渴望冒險,渴望刺激;現在渴望已經實現,我得好好享受。

她下定決心,一定要把馬克的注意力贏回來。她能做什麽呢?她可不想跟他對峙然後跟他直接說自己不喜歡他那麽做。那種做法太軟弱了。或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辦法能管用。她可以找個人,像他跟璐璐說話那樣跟他聊天。這總能讓他正襟危坐開始注意吧。找誰呢?過道那邊的帥小夥兒挺好。他比馬克年輕,還比他高大威猛。這非把馬克的醋壇子打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