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從南安普頓飛往福因斯(第3/7頁)

“報紙上並沒報道說您逃出來了。”她說。

加蓬男爵說:“我們安全離開歐洲之前要盡量低調。”

瑪格麗特心想,這可不是什麽好事:怎麽聽上去像是納粹還在追捕他一樣。“您到美國打算幹什麽呢?”她問。

“我要到普林斯頓大學的物理系工作,”哈德曼回答道,滿臉的辛酸,“我不想離開我的祖國。但如果我留下,我的成果可能會淪落成納粹勝利的幫兇。”

瑪格麗特一點都不了解他的科研工作——就知道他是科學家。他的政治立場才是她的興趣所在。“您的勇敢鼓舞了那麽多人。”她說。她想起了伊安。哈德曼被允許演講之後,伊安翻譯過他的講稿。

聽到她稱贊,他似乎有些不安。“真希望我當時能堅持下去,”他說,“我很後悔當時放棄了。”

加蓬男爵打斷道:“你並沒有放棄,卡爾。不要自責,你能做的都做了。”看得出,他知道加蓬是對的。

哈德曼點了點頭。瑪格麗特看得出來,他理智上認同加蓬,但良心上又覺得自己讓祖國失望了。她本想要說點安慰人的話,但卻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她左右為難之際,泛美航空服務員走來說:“我們已經在下一節車廂為您備好了午餐。請您就座用餐。”

瑪格麗特起身說:“能認識您真是太榮幸了。真希望還能再和您多聊聊。”

“肯定會有機會的,”哈德曼頭一次露出了笑容,“我們要一起飛三千英裏呢。”

她轉身來到餐車車廂和家人坐在一起。母親和父親坐桌子一邊,其他三個孩子則擠在另一邊,珀西夾在瑪格麗特和伊麗莎白中間。瑪格麗特看了看旁邊的伊麗莎白。那顆炸彈準備什麽時候引爆呢?

服務員過來倒水,父親跟她點了一瓶霍克白葡萄酒。伊麗莎白靜靜地望著窗外。瑪格麗特提心吊膽地等著。母親嗅到了緊張的氣息,說:“你們兩姐妹怎麽了?”

瑪格麗特一言不發,伊麗莎白則說道:“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們說。”

服務員端著奶油蘑菇湯走了過來。上菜時伊麗莎白暫停了剛才的話。母親又跟他點了份沙拉。

他走之後母親問道:“親愛的,什麽事兒?”

瑪格麗特屏住了呼吸。

伊麗莎白說:“我已經決定,不去美國了。”

“你瞎說什麽?”父親暴躁地問,“你當然得去——我們都已經上路了!”

“不,我是不會和你們一起飛的。”伊麗莎白鎮定地堅持道。瑪格麗特仔細打量著她。伊麗莎白的嗓音平淡,但那張長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臉在緊張之下變得煞白。瑪格麗特打心底裏同情她。

母親說:“別冒傻氣了,伊麗莎白,你父親都給你買好票了。”

珀西說:“我們要是退票說不定還能拿回來點錢。”

“沒你說話的份兒,這倒黴孩子。”父親說。

伊麗莎白說:“你們要是敢強迫我,我可以拒絕登機。到時候我就張牙舞爪、哭天喊地,你看人家航空公司會不會讓你把我拖上去!”

瑪格麗特暗自感嘆,伊麗莎白可真聰明啊。她抓到了父親的弱點。他既不能強拉她上飛機,又因為當局正要把他當法西斯主義分子抓起來沒法留在倫敦處理此事。

但父親還沒認輸。他現在意識到她是認真的了。他放下勺子,毫不留情地苛問道:“你以為你留下來能幹什麽大事兒?也打算跟你那白癡妹妹一樣去參軍不成?”

瑪格麗特聽見父親說自己弱智,怒火噌地起來了。但她管住了自己的舌頭,沒有說一個字。她要瞧姐姐怎麽把他打得落花流水。

伊麗莎白說:“我要去德國。”

父親一下子被驚得無話可說。

母親說道:“親愛的,你自己不覺得嗎,這是不是太過分了?”

珀西像模像樣地學起了父親說話的樣子。“這就是準許女孩子議政的下場,”他自以為是地說,“這都得怪瑪莉·斯托普斯——”

“閉嘴,珀西。”瑪格麗特戳他的肋骨。

服務員收走動都沒動的湯,他們在一旁一言不發。瑪格麗特心想:她做到了,她竟然真的有那個膽子攤牌。她能得逞嗎?

瑪格麗特看得出父親的倉皇失措。他可以輕易地嘲諷瑪格麗特留下對抗法西斯的想法,但是嘲笑伊麗莎白可沒那麽容易,因為她是站在他那邊的。

可是小小的道德仿徨向來不會讓他頭疼很久。服務員一走開他就說:“我堅決禁止你這麽做。”他語氣帶著總結性,好像這麽一說討論就結束了一樣。

瑪格麗特看了看伊麗莎白。她要怎麽回答呢?他根本不和他理論。

伊麗莎白出人意料地柔聲說道:“父親大人,恐怕您禁止不了了。女兒已經二十一歲,我可以做我喜歡做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