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長陵圓郎

第三天清早,韓嬉回來了。

她滿面春風,搖搖走進門,硃安世和趙王孫忙迎上去。

韓嬉用手帕輕拭額頭細汗:“快拿酒來,好好犒勞我一下!”

硃安世忙問:“那孩子呢?”

韓嬉蹙眉嬌嗔道:“我累了這兩日,也不問聲好,道聲辛苦,一心只顧著那小毛頭。”

硃安世只得陪著笑,接她進屋,斟了一杯酒,雙手遞上:“你辛苦了,請先飲這杯酒。”

韓嬉笑著接過酒,呷了一口:“這才對嘛。”

趙王孫笑道:“嬉娘就不要再吊耍老硃了,事情辦得如何了?”

韓嬉忽然瞪起眼:“你派了暗探跟蹤我,這會兒又來問我?”

趙王孫笑道:“哈哈,什麽都瞞不過你這雙慧眼,我們只是不放心,才派了那家人去城裏看看,他至今還沒回來呢。”

韓嬉慢悠悠道:“你們不用等了,我給他派了個差事,正在扶風城裏蹲著呢。”

趙王孫笑道:“哈哈,我也正是這個意思,怕你需要人手。”

“呦!給個洞兒你就鉆。我看你該改名叫‘趙王鼠’!”

“哈哈,你連日辛勞,請再飲一杯酒。”趙王孫笑著執壺,給韓嬉添滿了酒,才笑著探問,“想來事情已經辦妥了?”

韓嬉舉起杯,小口啜飲,半晌,才放下酒盞,笑望著硃安世:“你得再敬我一杯,我幫你又添了些名頭。”

硃安世心裏焦急,卻不敢發火,又幫她滿上酒,陪著笑問:“什麽名頭?”

韓嬉笑眯眯道:“那減宣一向心毒手辣,威名赫赫,我替你好好嚇唬了他一場。”

硃安世不知道她在說什麽,只得繼續賠笑:“好!好!感謝嬉娘!”停了停,又問,“那孩子現在怎麽樣了?”

韓嬉輕描淡寫道:“我已經安排停當,今日酉時,到扶風城南三十裏午井亭接他。”

硃安世和趙王孫面面相覷,不明就裏。

韓嬉又道:“不過還有一件事,我沒跟你商量就定了。”

“什麽?”

“你得用汗血馬換那小毛頭。”

減宣一夜未曾安枕。

雖然府宅內外都有士卒嚴密巡守,卻覺著房裏各個角落都有盜賊藏身,再加上府裏人竊竊私語,都說那小兒是個妖童巫兒,夜裏只要有一點輕微響動,他便立即驚醒。

天剛亮,信使就來回報昨夜街頭又現怪事。減宣忙起身穿戴,命駕車去街口親查。剛坐上車,一擡頭,頭頂傘蓋內側用細線掛著一小卷白錦。減宣忙伸手拽下,打開一看,上面血紅幾行字:最後饒你一命,今日酉時將小童送至城南三十裏午井亭,以小童換汗血馬,若有伏兵,必取汝命!硃減宣忙收起來,坐在車上呆呆思忖:這盜賊神出鬼沒,那小兒又古怪無比,監守如此嚴密,卻能在自己宅裏隨意來去,飯食之中都能下手,他要取我之命,易如反掌,並不是虛言恐嚇。況且,汗血馬失盜,杜周負主要之責,我捉不到賊人,並非大過,就算捉到,也功歸杜周。我何必為此擔上性命?如果眾人議論不假,那小兒一身邪術,更加可怖,招惹不得。賊人說以小童換汗血馬,不知是真是假?如果是真,倒是求之不得,倘若是假,白白放了這小兒,我難逃私自縱賊之罪……

減宣盤算良久,猛然想出一條兩全之策,便命車駕前往府寺,召集屬臣前去議事,並叫人傳令給成信,帶那小兒到府寺中。

成信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接到減宣使令,忙命人押著小兒,很快趕到府寺,其他屬臣們都已聚齊。減宣命人仍將小兒關押到後院廡房中,嚴密看守。

減宣稍微定定神,道:“接連五日,都不見那盜馬賊現身,找不出他的蹤跡,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你們有何良策?”

眾人紛紛獻策,減宣都搖頭不語,後來兵曹掾史言道:“水靜才好釣魚,城裏四處都是衛卒,那盜馬賊當然不敢現身,不如引到城外,假托將那小兒遣送到長安,那賊人必定會在半路劫奪,到時趁機捉他。”

減宣等的正是這個計策,卻故意問:“前日執金吾就是用這計策,反被那盜馬賊得手,豈可再用這法子?”

兵曹掾史答道:“賊人上次得手,必定志驕意滿,正可借其得意,誘他落阱。而且上次失策有兩個原因:其一,當時有執金吾大人在,正好被盜馬賊脅持,逼住了衛卒;其二,人馬埋伏在路兩邊,只顧捉拿,沒有防備逃路。此次不要大人出馬,不給賊人脅持機會,除路兩邊埋伏外,再細細查看地形,將所有逃路都派人守住,讓賊人無路可逃。”

減宣點點頭,又問:“在哪裏埋伏好?”

兵曹掾史答:“東邊驛道一路平闊,雖有樹林,藏不了太多伏兵,不如北路或南路,都有山有河阻擋,逃路不多,又好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