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9日,星期一(第3/10頁)

回了倫敦。當然。我是在酒店附近被發現的;一定離家有些距離。我問發現我的地方在哪裏。

“在布賴頓。”他說,“你知道你為什麽會在那兒嗎?跟這個地方有什麽聯系嗎?”

我努力回想自己的假期,卻什麽也沒有想起來。

“不。”我說,“什麽也沒有。反正我不知道。”

“什麽時候去那裏看看,也許有幫助。看看你還記得什麽?”

我覺得自己身上湧起一股寒意。我搖搖頭。

他點了點頭:“好吧。當然,你在那兒的可能原因很多。”

是的,我想。但只有一個牽扯到了搖曳的蠟燭和玫瑰花束,卻不涉及我的丈夫。

“是的。”我說,“當然。”我有點好奇我們中有誰會提到“外遇”這個字眼,還有本在發現我到了哪裏以及為什麽到那裏之後的感受。

那時我突然想到了本為什麽要對我隱瞞失憶真正的緣由。他沒有理由要提醒我曾經——不管時間有多麽短暫——我選擇了另外一個男人,而不是他。我感到一陣寒意。我把另外一個男人置於我的丈夫之上,現在回頭看看我付出了什麽代價。

“後來呢?”我說,“我搬回去跟本一起住了?”

他搖了搖頭。“不,不。”他說,“你病得還是很重,你不得不留在醫院裏。”

“多久?”

“剛開始你是在普通病房,待了幾個月。”

“然後呢?”

“轉病房了。”他說。他猶豫了一下——我以為要開口讓他說下去——接著說,“到精神科病房。”

這個詞讓我吃了一驚。“精神科病房?”我想象著那些可怕的地方,擠滿了號叫的、錯亂的瘋人。我無法想象自己會待在那裏。

“是的。”

“可是為什麽呢?為什麽會到那兒?”

他說話的聲調很輕,可是語氣隱隱透露出了惱火。突然間我感覺很確定我們曾經經歷過這一切,也許還經歷過很多次,大概是在我開始記日志之前。“那裏更安全。”他說,“那個時候你身體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可是你的記憶壞到了最低谷。你不知道你是誰或在哪裏,你出現了妄想的症狀,說醫生們陰謀對付你,你一直試著逃跑。”他等了一下,“你變得越來越難以控制。給你換病房既是為了保護你自己的安全,也是為了其他人的安全。”

“其他人?”

“偶爾你會大打出手。”

我努力想象那是什麽情形。我想象有人每天醒來都感到迷茫,不知道他們是誰、在哪裏,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們會在醫院裏。想要尋求答案,卻找不到。周圍的人對他們的了解比他們自己還要多。那一定是地獄一般的經歷。

我記得我們在談論的是我。

“然後呢?”

他沒有回答。我看見他擡起了眼睛,目光越過我落在咖啡館的門上,仿佛他在觀察著、等待著。可是那兒一個人也沒有,沒有人開門,沒有人進來或者離開。我很好奇他是不是真的在想著逃跑。

“納什醫生,”我說,“然後發生了什麽事情?”

“你在那裏待了一段時間。”他說。現在他的聲音幾乎低成耳語了。我想,以前他告訴過我這些,可是這次他知道我會寫下來,這些東西伴隨我的時間不再是幾個小時。

“多久?”

他一句話也沒有說。我又問了一遍。“多久?”

他看著我,臉上的表情既是悲傷又是痛苦。“7年。”

他付了賬,我們離開了咖啡館。我感到麻木。我不知道自己原本在期待什麽、原來猜想病得最厲害的時候是在哪裏熬過的,可是我沒有想到會是在那裏,與此同時經受著各種各樣的痛苦。

我們走在路上,納什醫生向我轉過身來。“克麗絲。”他說,“我有一個建議。”我注意到他說話時口氣很隨便,仿佛他是在問我最喜歡哪種口味的冰激淩。一種只可能是假裝出來的隨意。

“說下去。”我說。

“我想如果去看看那間你住過的病房可能會有點幫助。”他說,“你在那裏待了很長時間。”

我馬上有了反應,不由自主地喊:“不!”我說,“為什麽?”

“你在經歷回憶。”他說,“想想我們去拜訪你的老房子時發生了什麽事。”我點了點頭。“那個時候你想起了一些事情,我想這種情況可能還會發生,我們可以激發更多回憶。”

“可是——”

“你不一定要去。不過……嗯,我會說實話。我已經跟他們聯系過、作了安排。他們很高興歡迎你去,歡迎我們去。什麽時候都行。我只需要打個電話,讓他們知道我們動身了。我會和你一起去。如果你覺得痛苦或者不舒服,我們可以離開。會沒事的。我答應你。”

“你覺得這可能會幫我好起來嗎?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