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秦嶺的忠誠 第一章 陳恭的擔憂(第5/6頁)

“天下平靖才不過十幾年,戶籍流離也是在所難免,郭大人也不必這麽失望嘛。”

韓升一臉輕松地勸道,郭剛扳扳自己的指關節,沉吟了一下,簡單而又不容置疑地說道:“那我們就一家一家查下來好了。”韓升以為這是一個玩笑,於是哈哈大笑起來,一直到他看到那個人的表情,才知道他是認真的。

從一月二十一日開始,郭剛與韓升開始了調查許昌陳氏族譜的漫長歷程。他們攜帶著太守府的公文前往每一個負責保存本家族譜的人家,要求家長開放族譜,然後大海撈針般地一代一代地查下來。戶籍名冊裏只記載了黃初以後生活在許昌的人口,若要想知道陳恭以前是否在穎川居住,唯一可靠的記錄就唯有族譜了。

有的人家很爽快地就答應了郭剛的要求;而有的人家則對外人查閱族譜十分抗拒,有的大戶人家還十分傲慢地要求郭剛在祠堂前向祖先告罪,才準許他瀏覽族譜。甚至有一戶陳姓不允許在存放族譜的屋子裏點火燭,又不允許把族譜帶出屋子去,郭剛只能在黑暗中拼命瞪著眼睛才能看清黃紙上的蠅頭小楷,一天下來眼睛疼得流淚不止。

這種艱苦的工作一直持續了十天。一直到二月二日,調查才初步有了頭緒。在一個名叫陳芳的許昌醫師家的族譜中,郭剛發現其中有了記載。根據這份族譜,陳芳的祖父叫陳東,陳東生有三子,大兒子是陳芳的父親陳耀;次子陳襄,早卒;第三個兒子名字就叫做陳紀,陳紀的下面則赫然寫著陳恭的名字。

“陳恭或陳紀,這兩個人你可曾見過嗎?”

郭剛指著這個記載問陳芳。這名醫師回憶了一陣,回答說自他父親那輩開始,就與其他兄弟分家,據說還為此大吵過一架,所以兩家並不經常來往。他只是依稀記得很小的時候見到過一次陳紀和他的堂兄弟陳恭,除此以外再沒什麽印象了。

“你聽說過他們在建安二十五年前往隴西的事嗎?”

“聽說過,不過也只限於知道這件事罷了。後來據說他們遭了山賊襲擊,全死了。”這名醫師茫然的表情表明他對陳紀一系的變遷漠不關心。目前為止,這與陳恭本人提供的履歷完全符合。

“那麽陳紀在許昌居住時的住所你知道麽?”

“應該是在城西的老屋吧,我爺爺陳東去世的時候,我父親分得的是這間宅第,而城西的祖屋則給了我三叔。”

陳芳給郭剛畫了一張詳細的地圖,不過他說他也有許多年沒去過那間老屋了,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

郭剛和韓升從陳芳家出來,立刻馬不停蹄地直奔城西。根據陳芳的地圖,這間老屋是在城西郊外一個叫澤丘的村子,大約半個時辰路程。這是一個典型中原特色的小村落,大多是土房,放眼望過去一片土黃色,黃土街道高低不平,遍地都是土坑與牲畜的糞便。在村子的入口處還有戰亂時期遺留下來的一個小型塢堡,算是村子裏最醒目的建築了。

兩個人進了村子之後,首先找到了村中的裏長。裏長聽過郭剛說明來意以後,眯起了眼睛,指指遠處一棵大樹,道:“陳家祖屋就是在那裏,不過現在已經換了人家。”

目前居住在這裏的是一戶趙姓人家,戶主叫趙黑,是個老實本分的農民。郭剛找上門的時候,他正在喂豬。一看到裏長陪著兩個面色嚴峻的陌生人進了自家大門,趙黑嚇得有點不知所措,兩只手不知該擱到哪裏好,臉色煞白。

“老趙,別害怕,這兩位大人來只是想問你幾個問題。”裏長安慰他道。趙黑這才稍微放松了點。郭剛左右環顧了一下,這間祖屋除了面積大一點,房頂多鋪了一層茅草以外,與普通的平民土房無異。

“你是什麽時候搬來這裏的?”

“大約是黃初二年吧。”

“那麽你是經誰的手買下這間房子的?”

“……呃……是縣裏分配的。”趙黑緊張地回答。郭剛露出疑惑的表情,裏長看了一眼韓升,把郭剛拉到一旁小聲說道:“是這樣,黃初元年文帝陛下登基的時候,這裏曾經爆發過一場瘟疫,死了不少人。因為文帝陛下新登基,誰也不敢將這件事情上報,於是太守府就從並州招募了一些流民過來安置,以補齊戶籍差額。”

“就是說,現在這裏的人,都是黃初元年那場瘟疫以後才遷移來的嘍?”郭剛有些失望地問。

“差不多吧,我也是那時候過來的。”

“在這之前,這間屋子是誰居住的?”

裏長搖搖頭回答:“不知道……”這時趙黑膽怯地把手舉了起來,郭剛示意他說話,趙黑說:“我想起一個人來,他大概是村子裏唯一一個在黃初之前就住在這裏的人了。”

“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