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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羅爾已經被困在審訊室裏好幾個小時。一開始,她不斷抗議,說她沒受傷,但他們必須等醫生過來確認她的身體狀況,保證她能夠被問訊。接下來,卡羅爾又在狗的問題上和他們吵了一會兒。卡羅爾拒絕無限期地把閃電鎖在路虎裏,雖然警犬組已經指出狗待在車裏沒什麽問題。最終,菲丁被惹惱了,說卡羅爾可以把那條該死的狗帶在身邊,如果有人抱怨,就說它是導盲犬。她說完這些,上樓去了。

卡羅爾拒絕被寶拉以外的人問訊,這意味著她必須一直等到寶拉有空。

寶拉終於坐到卡羅爾身邊時,幾乎是半夜了。寶拉放下兩個高高的紙杯。“不是警局商店的狗屎貨,是從中央火車站通宵營業咖啡站裏買來的純正咖啡,”她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紙包,“還有一些英格蘭松餅,恐怕被壓得有些扁了。”

“咖啡因和糖,應該能起作用。”卡羅爾說道。她掰下一塊厚厚的松餅,把它丟到腳邊,閃電接住松餅,狼吞虎咽地吃掉了。“菲丁釋放托尼了嗎?”

“我認為她現在正在這麽做。我如果是他,在拘捕泰勒時就會這麽做。菲丁要等到完全無路可退。”

“我對這個女人全無了解,但我得說,她不是那種能虛心接受錯誤的人。”

寶拉露出有些冷酷的微笑。“我有一種有意思的感覺,今晚之後,我就不是她的跟班了。”

“我很抱歉。”

“我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我不想跟著一個思維閉塞的人瞎跑,為她收拾殘局,浪費時間,”她聳聳肩,“這裏還有許多其他團隊。我工作出色,警界的人都知道這點。現在,我們必須找出一種方法,既達到目的又不讓任何人難堪。”

卡羅爾咧嘴一笑。“就像以前那樣。”

寶拉搖搖頭。“沒門。如果像以前那樣,我和托尼就得想盡辦法不讓你立刻發飆,還得學會遷就你。”

卡羅爾臉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了。“我想我以前確實脾氣不太好。好吧,我們都能肯定,那種事不會再發生了。”

在大樓的另一個部分,布郡警察局長正在納悶,他以前為何會如此熱衷於這份工作。他本以為自己組建了一個高效團隊,但現在,他不得不聽他認為最優秀的總督察解釋她腦子進水了,讓自己從專業人士變成頑固的瘋子。以前,他會盡量收拾菲丁的爛攤子,盡量確保事情永遠不會為大眾知曉。但如今,有二十四小時滾動新聞播放和貪婪的社交媒體,讓這件事成為秘密的機會等於零。局長只能寄希望於有其他重大新聞發生,引開推特用戶的注意力。

詹姆斯·布萊克粗重地喘著氣,拖著腳往前走。他打開一個食品櫃,渴望地凝視著一瓶白蘭地,但他現在不能豪飲一番。他還有一個非常可怕的會面需要應付呢,他可不敢帶著一身酒氣去見人。他關上食品櫃,盡量挺直身體。他知道他得讓自己顯得更有威嚴,老天都知道他現在正需要這個。他溜進局長專用洗手間,在鏡子前檢查一下儀容。他很清楚,他看上去有點老派。妻子曾說他有一種氣場,讓人覺得他應該騎馬率領一群獵犬追逐狐狸。但現實是殘酷的,他出身於中產階級下層,與這一形象並不般配。但他練就了高於其出身的口音,喜歡穿著鄉村風格的粗花呢雙排扣西裝,裏面是塔特薩爾牌花格呢襯衫,紅潤的雙頰總是刮得非常幹凈,頭發被昂貴的佛羅瑞斯牌37油膏打理過。他已從德文郡搬到布拉德菲爾德,雖然他更適應德文郡,但那裏缺乏重大案件,他感到備受限制,無法大顯身手。

好吧,現在重大案件找上你了。於是,在該死的半夜三更,你只能站在辦公室裏,等著被一個女人抽筋剔骨。這種女人在他的字典裏有另一個名字,那就是“婊子”。詹姆斯·布萊克感到胃部肌肉一陣收緊,大步走回辦公室。然後,他徑直走到門前,把門打開,並對正在等待的兩個人做了個手勢。“快請進。”

寶拉帶著卡羅爾走向停車場裏的路虎。她目送著卡羅爾的汽車尾燈消失,然後點上一支煙,因為潮濕的夜晚空氣而打著寒戰。她還沒抽到一半,手機就響了起來。她看到是埃莉諾的來電時,有股直接把電話轉到語音信箱的沖動。可以想見,新疑犯被捕的事已經上了新聞,但她還不能跟埃莉諾或托林談起這件事。然而,忠誠戰勝對利害的考慮,她接起電話。“麥金太爾警長。”她使用她們的標準代碼,表明她正處在工作狀態。

“我只說一件事。我看了新聞,知道你肯定非常忙。但我覺得你會想知道的。”

“知道什麽?”

“我們跟托林的爸爸談過了。事實上,主要是托林和他說話。他們進行了一次友好而充分的交流。托林說到了他對母親的感情,他真的敞開了心扉。然後,我也跟湯姆說了話。湯姆非常感謝我們收留了托林,並希望我們一直照顧他,直到他在阿富汗的服役期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