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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羅爾被自己在精神病院的成功鼓舞,迫不及待地想趕往中心圖書館,進行下個階段的調查。然而,她的生活不像幾天前那麽簡單。她不能就這麽直接開車進圖書館,一頭紮進報紙的合訂復印本中,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她還要考慮到閃電。

她給布朗溫發了短信,跟她說了自己在醫院調查的結果,然後讓閃電再次自由奔跑。它在小路上跑出幾百碼遠,又折返。狗兒和以前一樣,奔跑範圍寬廣,但它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回來,確定卡羅爾還在,並且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卡羅爾讓狗狗跑了幾圈之後,覺得可以把它留在路虎裏一段時間了。稍後,她可以帶著狗兒走到運河邊,讓它沿著曳船道散步,安全地躲開城市的車流。

卡羅爾把路虎停在圖書館邊上的多層停車場,把窗戶搖開一條縫,給狗兒新鮮空氣。她以前一直有點怕那座巨型的維多利亞式建築。它那擦得鋥亮的大理石柱子、樓梯和墻面有一種奇特的色調,讓她聯想到那種老式肉鋪,裏面的肉全都失去最初的新鮮色澤。宏偉的大堂裏沒有一本書,因此吸音效果也很差,每種噪音似乎都被堅硬的表面放大,回蕩在紛亂的腳步聲和斷斷續續的演講聲中。

她急匆匆地上樓,來到一個八角廊,那裏存放著當地資料。書架貼墻擺放,從地板一直延伸到天花板。書籍按時間順序排列,一端是古代皮革書脊圖書,另一頭是用膠布裝訂的私人印制的回憶錄。

盡頭矗立著一排木桌,木桌與墻面以一定角度擺放著,被設計得很適合獨自坐在那裏翻閱巨大沉重的報紙合訂本。今年的《布拉德菲爾德前哨晚報》被按星期訂在一起,夾在又長又細的固定木條之間。卡羅爾找了一把空椅子坐下,用平板電腦登錄圖書館的無線網絡。然後,她拿著上周報紙的合訂本坐下來,從娜迪亞·韋爾科娃失蹤前的那天開始,往前查找。

她認真鉆研每頁報紙,查看寥寥數語的新聞摘要。然後,她轉戰刊登出生、結婚和葬禮信息的版面。她把五十歲定為目標人物的年齡上限。她每找到一個年齡符合的女性,就會求助於平板電腦,查看那天的網絡版報紙。幾個月前,《前哨晚報》開始提供這項服務:人們只要在報紙的啟事版面發布聲明,就有機會在報紙網絡版上刊登一張數碼照片。這是一個聰明的市場策略——報紙一分錢也沒花,卻獲得了巨大的聲譽。現在,有人去世時,家人和朋友會挑選他們最喜歡的照片,上傳到啟事版面的網絡版。因此,卡羅爾很快就能查明一位已故女子是不是金發。

這是一個緩慢而辛苦的過程。到了午餐時間,她只找到兩個可能的候選人。一個已經死亡,終年四十四歲,“在與癌症病魔進行漫長的鬥爭之後。特雷弗的愛妻,格麗塔、格溫妮斯和戈登的母親,阿黛爾的祖母。她在弗利斯飛鏢隊的好朋友都深深懷念她”。她的金發看起來像是染出來的。根據托尼的描述,犯人具有控制狂傾向。不知怎麽,卡羅爾覺得這樣的人不會讓妻子加入酒吧飛鏢隊。

另一個從外表看更有可能是她要找的人。這個女人三十五歲,帶著兩個小孩死在M62高速公路的數車相撞事故中。卡羅爾從她的膚色推測,她是天生的金發。卡羅爾不是在啟事版面,而是在一條關於事故的新聞報道中看到她的。在這場深夜多車相撞事故中,一個貨車司機嚴重受傷,還有兩個汽車駕駛員受傷。一位目擊者說,貨車沒有事先警告外車道的車輛就突然轉向,然後猛撞到護欄上。在刊登出來的照片上,有一個嬰兒坐在這個女人的膝上,還有一個蹣跚學步的幼童依偎在她身邊。卡羅爾覺得她看起來並不輕松。不過,人們在擺拍的照片中通常都是這樣。

翌日的報紙上有一則簡短的跟蹤報道,那個女人本想帶兩個孩子去約克的外婆家。諷刺的是,她想在夜裏晚些時候出發,避開交通高峰。警方發言人是這麽說的,又說了些關於疲勞駕駛之危險性的話。

卡羅爾無法在網絡版中找到這篇新聞報道,因此給紙質版報道拍了一張照片。然後,她決定去遛狗,之後再回來瀏覽下個月的報紙。她總共會看三個月的報紙。她估計事情大概就發生在這段時間內,不會更早。

她呼吸了新鮮空氣後,感到一身輕松。閃電為了表達對卡羅爾回來的興奮之情,拼命地搖著尾巴,長長的粉色舌頭對著主人的臉舔個不停。卡羅爾一邊躲避著,一邊直呼惡心,讓狗兒跳下車重獲自由。她們愉快地散了十分鐘步後,來到敏斯特運河流域。卡羅爾把閃電拴在酒吧外的桌子上,走進去要了一杯酒、一碗水和一袋薯片。她給狗兒喂了一些水,並與它分享了薯片。她的目光散漫地在碼頭裏的各種船舶上四處遊走,她瞥到一條認識的船後,目光突然停下來。不可能有兩艘船都用這個名字,即便有,船身上的圖案也不可能一模一樣。以上帝之名,托尼怎麽會把窄船從伍斯特開到布拉德菲爾德?這個甚至不願把船從伍斯特開到工作地點的家夥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