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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拉在等待區見到托尼時,說的第一句話是:“對不起。”

托尼被弄糊塗了。“為什麽要道歉?好像你對我做了什麽壞事。”

寶拉一反常態,沒有反諷他是個可悲的混蛋。她麻利地引領他穿過警察局的主樓,踏上一條兩邊全是門的走廊。門牌上寫著“審訊室”,後面跟著一個數字。“我騙了你。我只能這麽做。這是能讓我留下繼續辦案的唯一方法。”

“我不明白。”

寶拉停在一扇關著的門前,那是四號房間。“你會明白的。”她打開門,示意他進去。

這是一個會令人產生幽閉恐懼的房間,被漆成戰艦灰色,天花板低矮,鋪滿隔音板。這裏沒有雙向玻璃鏡,只有光禿禿的墻壁和安裝在角落裏的一個攝像機。菲丁總督察已經坐在一把灰色的半圓形塑料靠背椅上,一張灰色方桌的兩邊放著幾張這樣的椅子,桌子上放著錄音設備。他們走進來時,菲丁沒從正在看的文件上擡起頭來,只是對她對面的椅子揮揮手。

托尼在警察局的審訊室待過很多次,但通常坐在審問者那一邊。他坐下來面對菲丁,不確定即將發生什麽事。寶拉坐到菲丁旁邊時,他更是驚慌失措。寶拉拿出一個記事本和一支鋼筆,在面前排好。他看到記事本上有一個清單,想必是問題清單,但他無法讀懂倒過來的字。

“怎麽了,寶拉?”

菲丁擡起頭來。“先打開錄音機,麥金太爾。”

寶拉對托尼露出抱歉的表情,但還是按下按鈕。在一聲長長的“嗶”之後,她說:“審訊開始於下午六點二十分,在場人員有:亞歷克絲·菲丁總督察,寶拉·麥金太爾警長和托尼·希爾醫生。希爾醫生,我們將在告知你的法律權利之後審問你,因為我們懷疑你與兩起謀殺案有關,一是娜德綺艾雅·韋爾科娃案,簡稱娜迪亞案;二是貝芙·麥克安德魯案,簡稱貝芙案。”

“你想逮捕我嗎?”錄音機準確無誤地記錄下他聲音中的懷疑。

“不,不是現在。我們只是希望問你幾個問題。你有權讓律師在場。你想找律師嗎?”

這樣的角色太讓他吃驚了,托尼無法在第一時間很好地處理這件事。“我需要律師幹什麽?我什麽也沒幹。除了沒有支付幾張違規停車罰單。你開始吧,寶拉。你想知道什麽?隨便問。”

“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如果對將來可能作為庭審抗辯依據的問題保持沉默,則可能會對你的辯護產生不利影響。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可能作為呈堂證供。你明白了嗎?”

“什麽辯護?我還以為你不會逮捕我呢。”

“這只是程序,希爾醫生。你很清楚,此時此地可不是你耍寶的最佳時間和地點。兩個女人死了。”菲丁的眼神中沒有一絲溫暖。托尼聽說過,菲丁不太贊成他的黑暗藝術。但他不知道菲丁這麽不喜歡他。當然,她很有野心,與這樣一位女警察打交道可能是一樁苦差事。她只想迅速解決罪案,讓案子備受矚目,讓那些重視這件事的領導滿意。他會變成替罪羊嗎?這個想法令她不安。他只能假裝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麽事。

“我道歉。請吧,我很樂意回答你們的問題。問題和巴士有關嗎?我只是偶然想到了這個。我買了太多東西,只能搭巴士回家。”

現在,菲丁面露困惑了。

“托尼,”寶拉說,“請耐心些,我們有的是時間。我必須問的第一個問題是,請你回想一下三周前的星期六。請告訴我們,那個周六下午和晚上,你在哪裏?”

“三周前的星期六?”這個問題本該很容易回答。那天他沒有預約,高興幹什麽就幹什麽。但是,這個周六和那個周六沒有明顯區別,他怎麽能精確說出他當時在幹什麽呢?

“那天維多利亞隊與切爾西隊有一場比賽,希望這有助於你回憶。”寶拉知道他是維多利亞隊的球迷,因此在審問前看了賽程表。

他豁然開朗,露出微笑。“當然了,阿什利·科爾被罰點球,看起來快哭了。我想過在酒吧看現場直播,但我不喜歡搶座位,也不喜歡那些人。因此,我決定在家看了比賽。我喝了很多啤酒,然後我走到油炸食品外賣店,買了炸魚和薯條當晚餐。”

“他們記得你嗎?”

“三周前?我想不太可能。比賽後,他們很忙,我也沒有和任何人說話。”他聳聳肩,表示他很倒黴。“我不知道我還需要不在場證明。”

“在那之後呢?”

“我回到船上,”他對菲丁笑笑,“我住在明斯特運河的一艘窄船上。我整個夜晚都是獨自度過的。我回去時,剛好趕上看北歐犯罪電視連續劇,我可能看了好多劇集,比如《橋》或《殺手》。接著我很可能在Xbox上玩了《蝙蝠俠:阿卡姆之城》或《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