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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芙沒法估算她清醒後在冰櫃裏待了多久。她試圖算了幾分鐘,數大象,從一數到六十,然後再從頭數起。但她無法一直集中注意力。她非常慌亂,不斷從一種恐怖的可能性想到另一種。這些紛亂思緒的底下,是對托林從未停止過的擔心和憂慮。沒有她,托林會怎麽樣?她如果一直沒有回到托林身邊,托林會怎麽做?他會去警察局嗎?他們會及時找到她嗎?她努力將最壞的可能從腦海中趕走,但她無法完全回避它。這不是那種通常會有好結果的困境。

貝芙在完全失去時間感的同時,也放棄了尊嚴。充盈的膀胱讓她感到越來越不舒服,但她盡己所能地忍住。然後,她問自己,為什麽還要在乎這些?她被鎖在一台臥式冰箱裏,除了一條不屬於她的內褲,身上什麽也沒穿。她已經沒有一點尊嚴可言。坐在自己的小便上難道會更糟嗎?如果能尿到把她關進這裏的人身上,讓他大發雷霆,那她還贏了一分呢。

亮光突然而至,對她產生極大的生理沖擊。冰箱的蓋子毫無先兆地被突然掀開,一道亮白色的閃光麻痹了她的視覺神經。她只來得及把前臂擋在臉上,這是一種永恒不變的自我防禦和求饒的姿勢,然後極度的痛苦貫穿她的身體,就像要把她的肌肉溶解成膠質。貝芙眩暈得厲害,感到自己升到空中,然後臉朝下摔到地板上。各種感官逐漸恢復正常後,她意識到自己的皮膚正抵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上。她的左腳踝上戴著冰冷的腳鐐,她還感到雙手被反綁在身後。她張開嘴想要尖叫。但她發出聲音之前,肋部遭到重重一擊,她被打得岔了氣。一雙強壯的手把她翻轉過來,仰面朝上,並猛擊她的頭部一側。她被打得眼冒金星,密集的疼痛感貫穿了腦袋。“他媽的閉嘴,婊子。”一個男人的聲音罵道。就事論事的口氣令她毛骨悚然。

接著,又寬又黏的膠帶啪的一下封住她的嘴。貝芙別無選擇,只能閉嘴。她擡頭瞪著那個正在給她貼膠帶的男人,藍色的工裝褲,磨損的黑色工作靴。他的個子很高,棕色頭發,藍眼睛,蒜頭鼻,長而直的唇形,方下巴。她的第一個想法就是記住這些平凡的特征。但才過了一秒鐘,她就氣餒了。她在電視上看過很多犯罪連續劇,知道他們如果讓你看到他們的臉,是因為他們已經準備殺了你。一聲含混的哀號從膠布後面傳出來,男人更狠地摑了她。“你照我說的去做,我就不必打你了,知道嗎?”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理智,仿佛正在向一個孩童解釋為什麽不應該把手伸到火裏。

他抓住貝芙的肩膀,推她坐起來。然後,他抓住貝芙的前臂,猛地把她拉起來。她掙紮著站起來時,聽到一陣金屬的碰撞聲。她低下頭,看見一副閃亮的金屬腳鐐被一個沉重的掛鎖固定在她的腳踝上。一條看起來很堅固的鏈條從掛鎖上垂下來。他強迫貝芙往前走,鎖鏈隨之移動,沉重地拖在她的腳踝上。

貝芙從內心的某個地方挖掘出一些殘存的決心。那些女孩或女人被綁架並最終逃脫的案例又怎麽說?她能成為其中一員。她不是一個半途而廢的人,她會成為幸存者。她無論需要付出多大代價,都願意嘗試。貝芙被押著穿過整個房間時,不動聲色地研究周圍的環境。水泥地面、工作台,光禿禿的墻上布滿鉤子,上面掛著工具和園藝設備。這麽說來,是個車庫。他正把貝芙推向側墻上的一扇半開的門。他重重地把她推進門裏,她踉蹌著跌倒在地。拋光的石制瓷磚、木制櫥櫃、一台冰箱。是個廚房。貝芙試著站起來,但她的雙手被綁在身後,她不能站。她聽到鎖鏈的叮當聲,然後他一拉鏈條,她滑倒在地板上。腳鐐周圍的皮膚仿佛撕裂一般,她多了一個疼痛來源。

她停滯不前的時候,他會踢她的臀部,下手那麽重,她覺得肌肉麻木了。“你現在是我的了,”他說,“你明白嗎?你是我的妻子。你如果照我說的做,做好一個妻子的本分,一切都會好起來。但你如果不能讓我滿意,我會要你好看。清楚了嗎?”他一口有教養的北方口音,與工人行頭毫不相稱。她無法大致確定他的出身。沒關系,還有其他信息需要牢記,以備後用。不知為何,貝芙還是覺得所有信息可能都會有用。

他撿起鎖鏈垂在地上的那部分,對她揮舞著。“你看到這個了嗎?另一頭鎖在墻上。那裏,”他指著固定在門框上的一個結實的羊眼螺栓,“一共有四根螺絲釘,每根有三英寸長,你想都不用想逃跑的事。你可以在鐵鏈的長度範圍內自由活動。在你夠得到的地方,絕對沒有小刀,沒有任何你能用來傷害我的東西。而且我還有這個,”他從褲兜裏掏出一個細長的黑色物體,“電棍。我把你帶出小狗窩時,對你用的就是這個。記得那是什麽感覺嗎?嗯,那只是讓你嘗嘗味道。嘗嘗電棍的味道12,”他為自己的小聰明一笑,“我能從二十英尺之外讓你失去行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