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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不是個好去處,發生在卡羅爾身上的事像陰影般籠罩著大家,克裏斯開車駛下奔寧山脈的山脊,進入德比郡時這麽想。她邊開車邊喝咖啡。咖啡已經冷透,誰也分不清這是放久的冰咖啡還是喝剩的熱咖啡。她不在乎。只要能讓她清醒就行。她昨天去過凱·哈勒姆的大宅後,開始覺得自己黏在車座上了。

在一個理想世界裏,她可以拿著傑夫·惠特爾的一本描寫萬斯這個警察殺手的禁書,蹲在辦公室的角落裏讀,然後和作者交頭接耳。但這種事情幾乎不可能發生,書“被禁和被毀”了。沒有現成的《競技謀殺》一書可看,即使有,她也沒有時間做這樣的功課。不是現在,因為新的殺戮已經開始。還沒有人公開指控萬斯殺了邁克爾·喬丹和他女朋友,但是重案組的每個人都確切地知道該向誰追究責任。

斯黛西花了大約六分鐘查出傑夫·惠特爾目前的地址和電話,他這些天很少離開德比郡別墅,因為他在等著做髖關節置換手術。克裏斯猜想,再給斯黛西一點時間,她能找到這本書的在線文本。但克裏斯沒有那麽多時間。

過了這麽多年,克裏斯仍感覺追蹤萬斯是私人的事。夏茲·鮑曼的死大大改變她對自己的看法。它剝去她的輕率,把她變成一個更冷靜、更嚴肅的人。她停止在所有錯誤的地方尋找愛,告訴自己有計劃地生活,而不是任自己漂向下一件可能有趣的事情。與布拉德菲爾德的重案組共事,讓她有機會變成自己想成為的那種警察。現在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達到這個目標。

黑峰沉悶的棕色和綠色過去,現在她看到白峰斷斷續續的淺灰色和銀色。成群的小羊羔蹣跚而行,徑直來到公路邊緣,蜷成一團,躺在溫納茲道上,汽車靠近時小羊蹦跳著離開。太陽照在這裏,這裏就像上帝的傑作。

卡斯爾頓是遊客和步行者喜歡來的村莊。克裏斯和伴侶在冬天偶爾帶著狗來到這裏,享受這裏安靜時的樣子。現在已是暮春時節,滿街都是散步的遊客,遊客漫步在通往公路的狹窄人行道上。克裏斯在村子中心右拐,把車開出村子,沿著山坡一直開到山坡下四棟別墅擠作一團的地方。據斯黛西的查找結果,惠特爾住在最遠的那棟裏面。

克裏斯把車停在輪胎碾過的長滿草的路邊,往回走向房子。這是一棟用當地石灰石建造的單層別墅。她估計有三個房間,外加廚房和浴室,采光一般。你把這樣一個地方當作度假小屋出租可以發筆小財。但克裏斯認為長期住在這裏並不舒服,尤其是你如果不能四處走動。顯然,傑夫·惠特爾對於真實犯罪的探究並沒有像自己希望的那樣利潤豐厚。

克裏斯走近後,發現這棟別墅並不招人喜歡。窗框上的油漆剝落,雜草從小徑的石板間發芽,窗戶上的紗網窗簾下垂欲墜。克裏斯提起一個沉重的黑色鐵門環,讓它哐當一下摔回原位。

“來了。”裏面一個聲音在喊。克裏斯等了很長時間,然後聽到窸窸窣窣、乒乒乓乓的聲音,然後門開了個小縫,門板被重重的鏈子拉著。一個滿頭灰白頭發的腦袋出現在縫隙處,透過臟兮兮的眼鏡凝視著克裏斯。“你是誰?”那人用意外強健的聲音問。

克裏斯翻開警官證:“偵緝警長克裏斯·戴文。惠特爾先生,是嗎?”

“你是警方派來保護我的嗎?”他似乎憤怒不已。“你這麽久才來?他從昨天就逃到街上來了,我看到新聞以後沒有片刻安寧。為什麽我從新聞裏聽到這個消息,你們這些家夥為什麽不告訴我呢?”

“你認為萬斯在追蹤你嗎?”克裏斯盡量隱藏困惑。

“嗯,當然。我的書最早披露關於他的真相。他事後設法禁止書出版,還發誓親自找我算賬。”他差不多關上了門,把鏈子放開。“你最好進來。”

“我不是來保護你的,”克裏斯邊說邊跟著他走進一間昏暗且雜亂的廚房,看起來有兩個辦公室那麽大的廚房。

他不再顫巍巍地慢慢移動,轉身面對克裏斯。“你這是什麽意思?你不是來保護我的,那到底來這兒幹什麽?”

“咨詢,”克裏斯說,“如你所說,你披露了關於他的真相。我來問問你的意見。”

他精明地看克裏斯一眼。“我通常是收費的。但我可以把這個新聞拿到城裏賣,賺更多的錢。‘警察尋求作者幫助,追蹤越獄的傑克’。很有看點。我再回顧一下警方削減預算的新聞,甚至能把文章賣給《衛報》。坐下來。”他說,含糊地揮手指著堆在松木桌子下的幾個椅子。他坐進桌子那邊一個高高的木雕椅子裏。“你想知道什麽?”

“任何可能幫助我們找到萬斯的信息,”克裏斯說,把一堆報紙移到地板上,然後坐下來,“他可能會找誰尋求幫助。他可能去哪兒躲藏。諸如此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