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4/5頁)

“這麽客氣幹啥?你呀!”老鄭瞧瞧鄭耀先的臉色,“你就不能象以前一樣,叫我‘老鄭’?”

“如果您不怪我尊卑不分,兄弟我自當從命。”

“好!這就好……”回頭看看羅占鰲,老鄭有點像擺弄使喚丫頭,“你把車子開過來,今天我和你六哥敘敘舊。”

“是!”

兩個人登上福特轎車的後排座,坐穩身子,輕輕瞥一眼司機,鄭耀先又將目光投向老鄭。

“都是自己人,絕對可靠。”老鄭說著,沖司機擺擺手,示意他專心開車。

遞過那支派克金筆,老鄭擰開筆帽看了看,隨後略一遲疑。掏出把小刀,小心翼翼剝開筆帽夾層,取出微型膠卷。“共軍的突圍計劃總算到手了,黨國幸甚!”隨後,一張寫滿字跡的字條又被徐徐抽出……

迅速將字條揉了揉,老鄭的臉色逐漸陰霾,他仰躺在座椅上,閉目拍頭陷入沉思。

鄭耀先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似乎一路歷經的風塵,令他有些疲倦。不過他的內衣,已被突然激出的冷汗完全濕透了。就在剛才,老鄭展開字條的一刹那,他不經意望望車廂後鏡,字條上一行倒字盡收眼底……“共軍‘風箏’已打入我高層……”暗暗倒吸一口氣,身體霎時陷入一片冰涼。“糟糕,怎把這樣的情報弄回來了?”

在到達山城之前的一路上,鄭耀先曾數次壓抑偷窺情報的迫切心理,因為他知道:“影子”既然敢把情報交給自己,就肯定有所防範。現在看來,“影子”果然要比自己想象得更加狡猾。事實上,這種絕版的派克筆,一旦被破壞,就根本找不到替代品。

二人各想心事,老鄭是一言不發,而面沉似水的鄭耀先,心中卻紛亂如麻。望著道邊被狂風卷起的枯葉,他暗道:“要盡快把突圍計劃泄密的消息傳出去,那可是關系到我軍數萬將士的生死存亡。可目前,我該怎麽做呢?被中統盯上的老陸還可靠嗎?知道我身份的只有他,那麽‘影子’又是如何得知?”咬咬牙,堅決把某些想法驅出腦海,“如果老陸想出賣我,用不著繞彎子,直接聯系二處很方便。可是……如果不是他,那我的身份又怎會泄露?究竟哪個環節出現了問題?看來這場遊戲有得玩了,鹿死誰手還無從得知。”

隨後的晚宴吃得很辛苦,酒席上,滿懷心事的鄭耀先,不得不強打精神,使出渾身解數,頻頻周旋於老鄭、毛齊五等人之間。一場原本是為他慶功的接風宴,反倒演變成緩沖軍統派系矛盾的“合巹酒”。大家天南地北無所不聊,說到門生故舊同門情誼時,一個個相互拉著手,眼淚反倒比口水還要多。

曲終人散離開飯店,老鄭搖晃著,拍著鄭耀先的肩膀說道:“老六啊!你……你就放一百個心!咱……咱們風裏來雨裏去……呃!十幾年的生死交情,你……你就放寬心,只要有……有我鄭某人在,你就是‘這個’!”說著,他腳步劃著圈,手上挑起顫顫巍巍的大拇指。

“多謝局座栽培,老六今後可全仰仗您了。”老鄭是否不勝酒力,大家心裏都有杆秤,至少在鄭耀先看來,這老東西雖說喝多了,可頭腦興許比任何人都要清醒。

“你……你先好好休息,過幾天……你……你來找我……”

“是,一定,一定……”

好容易將老鄭護送上車,還未等松口氣,毛齊五又折回他身邊,眼望那絕塵而去的福特車,低聲說道:“老六,今後你有什麽打算?這個……我沒別的意思,不管你願不願意,哥哥我一定會鼎力支持你。說句實話,保密局的將來,遲早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我們都老啦!該放手就不能緊攥著,你說是不?”

“我聽委員長的,他老人家怎麽吩咐,我就怎麽做。”

“很好,”毛齊五滿意地點點頭,“要說真正關心你的還是委員長,老頭子前幾天說了,自從戴先生走後,二處就只有扯皮的,沒見過幾個幹實事兒,象你老六這樣肯把黨國大業放在首位的,那簡直是鳳毛麟角。對於這樣的人才,今後要多加愛護,多多提拔。唉!他老人家說出我們浙江同仁的心裏話呀!” 

鄭耀先微微一笑,向毛齊五心領神會地點點頭。大家都是聰明人,有些話不用說得過於直白——老蔣和戴雨農是浙江人,他毛齊五也是浙江人,該怎麽站隊,該如何放權,不用把話挑明,毛齊五已經暗示得清清楚楚。

軍統各派均已明裏暗裏向他暗示,唯獨湖南系的老唐,一直隱隱不發。酒桌上沒聽他說過幾句話,臨告別時,他依舊是我行我素,連句多余的客套都沒有。

“看來老唐這人很識趣,他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辦什麽事兒。雖說軍統三晉分家,但老唐這湖南幫,卻是外強中幹最不得勢的一派,他隱隱不發明哲保身,未必不是躲災避禍,意圖東山再起的好手段。唉!走到今天這地步,軍統也是尾大不掉,誰輸誰贏,只有老天知道嘍!”離開飯店,鄭耀先和徐百川孤零零漫步在街頭。按理說以他們這種級別,出門即便不是前呼後擁,至少也該有人暗中保護。現如今,鄭耀先已感覺不到那往日的氣氛,不僅是他,就連徐百川也是孤影形隨,一個人落寞地獨來獨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