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01

第二天一大早,學校裏就來了許多警察。這會兒他們似乎正在禦崎藤江被殺的高三三班教室裏做模擬實驗。我迫切想知道實驗進程與結果,雖坐在教室裏上著課,卻早已心不在焉。

其實昨天晚上,我就興奮得沒睡好。各種各樣的事情在我腦海裏翻來覆去,一刻不停地刺激著我躁動的心,令我今天多少有些困倦,腦袋昏昏沉沉。

昨天說完那些話,溝口到底還是沒告訴我詳情,而是和後來趕到的警官一塊調查起池塘的周邊環境來。水池周圍扯上了繩子,我們無法靠近。灰藤被救護車送去了醫院。

聞聲趕來的棒球社夥伴紛紛向我和川合打聽情況,但沒有一件事我們可以做出明明白白的解釋。盡管我有自己的推測,但比起現在和盤托出,我認為還是再關注一段時間事態的發展更好。

另外,那只啞鈴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會沉到那兒,溝口又為何會對這件事如此在意呢?

第三節數學課上,我正為此事冥思苦想,門突然被推開,班主任石部探進腦袋。大家齊刷刷地望向他。

“呃,西原在嗎?”

當然在了,這還用問!我站起身。“在。”

“出來一下。”石部朝我招招手。

眾目睽睽之下,我走了出去。石部把門關上後說:“警察叫你,在三班教室裏等著呢。”

“教室?”

“嗯,好像有些事情一定要跟你說。”

“警察從早上開始就在調查什麽,結束了嗎?”

“可能吧,目前還沒聽說具體情況。”石部的語氣比先前輕松了不少。不用細問也能隱約感覺出,他知道調查已進入收尾階段。

一進教室,只見溝口正坐在桌子上等我。

“上著課把你叫出來,不好意思啊。”溝口笑嘻嘻地說,“也是想避開那些湊熱鬧的。”

“你們搞了大掃除啊?”我環顧一圈後問道。靠窗的桌子被搬得亂七八糟,原本放在教室後面的一個儲物櫃也放到了桌子上,地板上扔著一只啞鈴,當然,並非昨天從池塘裏撈出來的那只。

“我已經解釋過詭計了,”溝口說,“向我的上司們。”

“詭計?”

“談這個之前我想先問你一個問題。你似乎早就看出禦崎老師是自殺的,理由是什麽?”

“這個啊,”我也一屁股坐到身邊的桌子上,“多虧了《方丈記》。”

“《方丈記》?就是講那個什麽‘遠去之河流’的?”

“厲害,您記得可真清楚。”我由衷地表示佩服。

“我也有過學生時代嘛。那麽,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告訴他,禦崎房間裏那台文字處理機屏幕上剛出到一半的《方丈記》試題非常可疑。“於是我就琢磨,這是不是禦崎玩的一個把戲呢?”

“哦?玩的把戲?”

“我推測,為了給人造成正在工作的印象,她故意把文字處理機擺到書桌上,然後將剛出到一半的考題輸進去。她可能覺得警察不會連出題範圍都注意到。”

“我們確實沒注意到這一點。”溝口幹脆大方地承認了,“然後呢?”

“要說禦崎為什麽這樣做,能想到的理由只有一個,就是不想讓別人看出自己是自殺。但若是那樣,又會疑點重重。首先是勒死自己這種自殺方法是否行得通,還有就是作為兇器的繃帶被換成了藍色緞帶這一點。很明顯,她本人死後不可能搞這些花樣。但我在田徑社活動室發現繃帶以後,還是認定她只能是自殺。因為禦崎完全可以輕輕松松地把它拿出來。”

“所以你才提醒我們確認?”

“對。”我點點頭。

“嗯,”溝口抱起胳膊,“但你描述的幾個疑點仍然沒有解開。”

“沒錯,可警察能解開啊。”

“那倒是。”溝口站起來,走到敞開的窗戶邊,“我按順序一個個給你解釋吧。最開始,我們的確武斷地認定是他殺。但如果有人瞅一眼現場就能識破那是自殺,我可不信。”

“是啊。”我笑著說。

“我們想當然地以為禦崎老師是和兇手約好了在這兒會面。提示我兇手特征的,是她穿的衣服。”

“衣服?”

“禦崎老師當時的衣著與她平時在學校裏的風格迥然不同,知情者無一例外地認為,要比平時艷麗得多。”

“這樣說來……”這也是我從一開始就耿耿於懷的。

“妝也化得很精致。一位女老師說這也是往常沒有過的,說她連塗口紅都不多見。禦崎老師房間裏的化妝品少之又少,這也充分證明了這些證言。”

這件事我也曾聽川合提到過。

“於是我們猜測,禦崎老師見的或者準備見的那個人應該是男人,而且和禦崎老師有親密關系。基本上可以這樣認定。”

合情合理,我默默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