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08

放學後,我在活動室換上衣服,拿著手套和一個棒球往外走,看到溝口正在校園裏慢慢踱步。他像往常一樣,又繞到教學樓背面。於是我跟在他的身後。

與上次如出一轍,他仰頭望著教學樓,若有所思。

“這裏好像有什麽要緊的讓您放心不下啊。”我主動搭話。原以為他會嚇一跳,沒想到他緩緩轉過身來看著我。

“我還是第一次見你穿棒球服,”他語氣不緊不慢,“穿在你身上很合適。”

“多謝誇獎。”我走到他跟前說,“您非常在意這個地方啊。”

我以為他又要裝糊塗,誰知卻不然。

“能看出來嗎?”他這麽問道。

“對啊。”

“哦。”溝口兩手插到褲兜裏,踢了踢地面,“事實上你說得沒錯,我的確很在意這個地方。”

“為什麽?”

“因為鑰匙應該隱藏在這裏,解開案件謎底的鑰匙。”

“莫非,”我指著前幾天發現的墻上的傷痕,“和那處傷痕有關?”

溝口嘴巴微張,苦笑著說:“真是服了你了,連這個也能發現。”

“墻上那處傷痕有什麽問題?”

“嗯。”溝口倚著墻壁,“它向我暗示了一些情況,但目前我正苦於找不到證明方法。”

“傷痕向您暗示了什麽情況?”剛問出口,我又對溝口笑笑說,“算了,反正溝口先生您是不會告訴我的。”

“你總算開竅了。”

“我還有點別的事想問問您。”我把球嘭地擲入手套。

“噢?什麽事?”

“禦崎被殺之後,你們立即去查看了田徑社活動室,對吧?那是為什麽?首先聲明,我可不會接受諸如禦崎是田徑社顧問之類的理由。”

“噢?”溝口摩挲著下巴,“看來你去田徑社打聽過了。活動得可真勤快!我自嘆不如啊。”

“我對自己的腳下功夫還是很自信的。”

“這樣啊。”片刻之後溝口把臉扭向一邊,開口道,“鑰匙裝在口袋裏呢。”

“嗯?”

“田徑社活動室的鑰匙裝在死去的禦崎老師口袋裏,我們才調查了活動室。很奇怪吧?老師那個時候穿著套裝,應該是回家換過的。就算是顧問,也不該把鑰匙裝到便裝衣兜裏啊。”

“原來還有這種事……”要是幾天前,我也許會感到不可思議,但事到如今,禦崎帶著活動室鑰匙已不再令我覺得稀奇。非但如此,它恰恰印證了我的推理。

“你想問的就是這些?”溝口問。

“嗯,就這些。可重要的事情我還沒開始說呢。”話畢,我把球向溝口猛地一拋。他沒能接住,球落在他腳邊。我嗤之以鼻。“反應真遲鈍。”

“別欺負年紀一大把的人啦。你所謂的重要事情是什麽?”

“我發現田徑社活動室裏有包紮用的繃帶,而且和我之前纏的是同一種。”

“噢?然後呢?”他心不在焉地注視著斜下方說。

“此前我一直以為兇手是從藥店之類的地方買的繃帶,可事實並非如此。繃帶是從田徑社活動室拿出來的……”

溝口看起來不大對勁,似乎沒有聽我講話。

“怎麽了?”我邊問邊追尋他的視線,剛才落地的那只棒球正慢慢朝池塘滾去。“啊,糟糕!”眼看就要滾進池塘,我趕緊把它撿了起來。可回過頭時,我嚇了一大跳。溝口臉色大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我奔過來,一臉嚴肅地盯著池塘。

“掃帚!”溝口說。

“啊?”

“拿掃帚來!球棒也行,快去拿!”

他一副不容分說的口吻,我只得拔腿就跑。

我從附近的教室裏拿來掃帚,遞給溝口。溝口把它探入水底,四處打撈。掃帚有一半都浸在水裏。

“嗯?”溝口用如同盲俠座頭市一般的姿勢戳著水底,突然臉上現出碰觸到什麽的表情。接著他對我說:“第二會議室裏有警察,去叫來!”

為什麽讓我去?我心裏嘀咕著,再次邁開雙腿。好戲終於要上演了,這種預感讓我的心興奮地狂跳起來。

溝口與我帶過來的警察商量了一會兒,後者隨即跑開,兩三分鐘後折返回來,手裏拿著兩把傘。兩個警察倒握著兩把閉合的傘,在池塘邊蹲下,慢慢地把傘柄伸入水中。

聚過來的人越來越多。正在參加社團活動的學生看到警察奇怪的舉動,都紛紛湊了過來。

“出什麽事了?”我耳邊響起一個聲音,是川合一正。

“不知道。”我回答,“警察正跟我說著話,突然就來了這麽一出。”

“池塘裏有什麽東西嗎?”

“像是。”

一個人從看熱鬧的人群中沖出來。

“住手!你們在幹什麽?還不快住手!”踉踉蹌蹌奔過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灰藤。灰藤抓住溝口的手臂。“請住手!請住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