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言 04

高間得知須田武志並非志摩子的親生兒子,是在這一日回到搜查本部之後。本橋一本正經地叫住他,告訴了他這個情況。這是負責調查武志血緣關系的偵查員聽志摩子親口說的。志摩子說並不是有意隱瞞,而是至今未有機會說出實情而已。

以下是當時談話的內容。

武志的親生母親須田明代,是志摩子的丈夫須田正樹的妹妹。明代是個在郵政局工作的平凡姑娘。這樣一個女人,不知與哪個男子發生了關系並懷了身孕,那是她二十歲時候的事。

那時候還健在的明代的母親和正樹向她詢問男子的姓名,因為他們完全猜不到是誰。如果是相互喜歡,那就要盡快登記結婚,這是當時正樹他們的想法。

但明代不知為何堅決不說那個男子的名字,聲稱現在不是說的時候。即便是強行追問,她也只是從頭哭到尾。

正樹他們正納悶這是怎麽回事時,有一天,她離家出走了。她的去向無人知曉。因為沒有帶大件行李,想來應是跟那個男子在一起。可是她卻沒有留下半點線索。

“也就是說,他們私奔了。”本橋說道,“據志摩子小姐說,有流言說對方是個年紀很大的男子,究竟真相如何卻不清楚。他們徹底隱藏了起來,總之就是這樣,兩個人消失了。”

“消失了,後來怎麽樣?”高間問道。

“一時間杳無音信,消息傳來是五年之後的事了。那年正樹家收到一張明信片,上面寫著,希望他前去接回他妹妹。”

請速來接回令妹——明信片上只寫著這麽一句。正樹急忙出了門。明信片上的住址是房總半島頂端的一個小漁村。因為僅靠漁業過不下去,這個漁村的人還要靠制作竹制品補貼家用。

明代就在那個村子裏。

正樹趕到的時候,看到的是睡在一床有點臟的被子下的明代,她身體消瘦。附近的一個女人照顧著她。據這個女人說,明代這陣子身體一直不好,除了水和粥之外什麽也吃不下去。而正樹收到的明信片,正是這個女人寄出的。

明代見了正樹,細長的臉上綻出喜色,正樹要她和自己一起回家,她流著淚點了點頭。但問起那個男子在什麽地方,她始終沒有回答。

住在附近的女人悄悄跟他說起這件事。那男子先是一周只回來一次,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三年,大約從兩年前開始,男子就不怎麽來了。明代看著要斷絕生路了,就靠編制竹籠之類的副業維持著生計。屋子裏確實散亂地放著做到一半的竹籠和工具。

但幾年來並不是一片黑暗。明代的孩子已經四歲了,是個男孩,瘦弱但很活潑,正樹來這裏的時候,他還在附近的河邊扔石子玩。

“那孩子就是武志吧?”高間問道。

“正是。明代和武志被正樹帶了回去。因為正樹的家中本來就有了志摩子和勇樹,這一下就變成了一個大家庭。而能夠出去勞動的只有正樹一個人,明代又病了。雖然只是一小段時間,過的卻是頗為拮據的生活。”

“只是一小段時間……這是……”

“很快明代就死了,是自殺。”

“……”

“她留下一封遺書,囑托他們照顧武志,隨後割腕而死。”

“於是正樹就把他收養了下來?”

“正是如此。然而兩年之後,正樹也因事故死掉了,只能說他們太可憐了。”

高間緩緩搖頭,本想抒發一下感想,腦子裏卻浮現不出適合的話語。

“武志和勇樹知道這件事嗎?”

“應該是知道的。聽說志摩子滿眼淚水地說,即便是親兄弟也難得如此親密。”

高間回憶起二人的臉龐,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勇樹的時候,他說過他們“長得真像”。然而他們相像並非因為他們是親兄弟,而是表兄弟,而那時候的勇樹看上去很高興。

“怎麽樣?”本橋向高間問道,“這段身世與這個案子,或許會有什麽關系吧?”

“不知道。”高間低下了頭,接著說,“這是我個人的意見,我不希望會有什麽關聯。這太讓人沮喪了。”

“我也有同感。”本橋狠狠地點了一下頭。

可是……

高間心想,即便是與案子沒有直接關系,想要避開這段插曲或許也是辦不到的。原因就在於,正是這樣的境遇,才造就了天才須田武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