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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依照那個人形白線所畫出的屍體形態,分毫不差地蜷縮在了地板上,盡力向門角外面伸出一只手……

思看到那只手,嚇了一跳:“你在幹什麽?”

劉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走出了控制間,聲音低沉:“我想起了阿加莎·克裏斯蒂的《死者的鏡子》——波洛看著被偽裝成自殺的傑維斯爵士,說了一句樸素而又一針見血的話。”

“什麽話?”思有點緊張。

“波洛說:‘他死得是多麽的不舒服啊!’”

2

好黑啊……只有我一個人。

二樓樓道,仿佛一段兩頭都無限縱深的礦洞,緲就站在礦洞的正中間,正如她的記憶,前後左右上上下下都是一般的昏暗。

到底發生了什麽?

沒有劉,沒有思,只有一個我,孤獨地兀立在這詭異的湖畔樓。

人,就其本質,總是孤獨的。大部分想擺脫孤獨者,莫不陷入了更深的孤獨,仿佛一名兇手,在犯罪現場愈是工於心計設置陷阱妄圖誤導警察,往往愈是會留下更多的蛛絲馬跡。所以,我習慣孤獨,我欣賞孤獨,孤獨是一種尊嚴,比一切蠅營狗苟人雲亦雲趨炎附勢的行徑都要高貴得多!孤獨的生,孤獨的死,孤獨的愛,孤獨的恨,孤獨的苟活,孤獨的殘存,孤獨的飲泣,孤獨的療傷……當一個人一無所有的時候,他或她總還有那麽一點孤獨可以憑借。所以,張楚說孤獨的人是可恥的,其實比孤獨更可恥的,是去侵犯一個人最後的孤獨。

假如那個被侵犯的孤獨者是我,我會怎樣?

“畜生!畜生!我要殺了你們!我要殺了你們!”

在接受凝的催眠時,固然有很多的表現是為了迷惑她,但這句撕心裂肺的吼叫還是發自肺腑的。

難道,我在激憤中,真的殺了那麽多人?

雙腿打戰,卻又不敢扶著墻壁,生怕手掌撐到的是一個虛空……這樣一步一步地挪到了自己住過的那個房間的門口,一陣強過一陣的不安襲上心頭:門關著……整個湖畔樓裏,揭開全部秘密的門,也許只有兩扇:KTV包間那一扇和眼前這一扇。一扇封閉了太多的死亡,一扇封閉著不堪回首的屈辱……打開嗎?打開嗎?案發後,無數的警察曾經將它們打開又關上,然而歸根結底它們還是關著那麽多的秘密,仿佛只等待著我去揭開它的封印。

那麽,打開吧!

於是,打開了。

沒有合頁生銹發出的吱呀聲,沒有藏在門後的鬼影,更沒有觸目驚心的可怖景象……一切都平平常常,不過是打開了一間普通客房而已:一張大床,一張掉了漆的桌子,一台古舊的電視機,一部掛在墻上的臟兮兮的空調,還有一點略微發黴的味道——所有的,連同那發黴的味道,都蒙著一層冰冷的鐵灰色,窗戶朝北的房間本來就帶著一股寒意,何況又值深秋。

我真的在這裏度過了一個足以活埋記憶的夜晚?

倚著門框,雪白的手臂無力地垂著,一雙憂郁的眼睛睜得很大,黑幽幽的瞳仁裏閃爍著深藍色的光芒。她呆呆地看著客房的一切:心靈的波動讓視覺也紛亂起來,猶如一台調不出任何頻道的電視機,畫面全是雪花……緲以為自己會像電影裏演的那樣,因為創傷的部位再一次受到打擊,或者看到觸目驚心的提示物,猝然回憶起一切。直到現在她才知道,那全都是假的,是無聊的演繹,真實的情形不是這樣的,而是因為一個時間,一處地點,一種情狀,一段思緒,許多以為永遠遺忘的東西,會漸漸地釋放出來。視覺的雪花有如她曾經拼接過的鋼化玻璃,成千上萬個碎片在熙熙攘攘了很久很久之後,終於開始了痛苦而艱澀的重組……

緲看到了自己——

燈光昏暗的房間裏,緲緊閉著雙眼躺在床上,身上蓋著厚重的被子,鼻翼略微急促地一張一翕,平時雪白的臉蛋泛著一絲潮紅,嘴唇幹裂得起了皮,顯然是在發燒。

有兩個人走到了床邊,俯下身子看著她,一個是蒙健一,一個是蒙如虎,兩個人的臉上都掛著淫蕩而貪婪的笑。

猛地,蒙如虎捂住了緲的嘴!

蒙健一一把掀開緲的被角,肥胖的身體壓到了她的身上,臭烘烘的嘴巴貼近了她的面龐!緲驚醒了,奮力地掙紮著。她曾經兩次獲得市局散打比賽女子組的冠軍,她曾經親手抓獲過最兇狠的歹徒,但是此時此刻,因為發燒而虛弱至極的身體使不上半點力氣,最終被那兩個禽獸控制了肢體……但她還是在拼死地掙紮,像一條剛剛被釣上岸的魚!她的眼裏全都是淚水,猶如鐵鉤穿過魚鰓流出的血,喊不出話的嘴巴裏發出悲戚的嗚嗚聲!

當感覺到下半身的衣物被扒下的時候,她絕望了,她還剩一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