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命懸京漢鐵路(第3/14頁)

她的樣子很是狼狽,頭發濕嗒嗒的,一身青綠色的衣服泥跡斑斑,如同剛從某場災劫裏逃脫出來。“袁州人的話絲毫不假,”她說,臉上仍帶著苦笑,“狐虎犟驢瘋子狗,日月莊的四兄弟確實不好惹。”

“你去了日月莊?”胡客的雙眉陡然揚起。

“我不但去了,我還給他們的莊主種了毒。”姻嬋狡黠地一笑。

素來鎮定的胡客,也不由得吃了一驚。這個日月莊,他是知道一二的。這莊子取名日月,據說是因為日月相合,就是一個明字。日月莊的祖上,相傳是崇禎年間的禦廚,天下歸清後,還鄉建此山莊,拆明字以命名,從而寄托對前朝的念想。這莊子的後人,以經營食材為生,對餐飲極為講究,所以要在日月莊的飲水或食糧裏種毒而不被發覺,絕非一件容易的事。

“我沒有選擇飯菜,當然也不是酒水。”姻嬋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神氣,“日月莊上上下下密不透風,在食物裏種毒,根本行不通的。”她略顯神秘地說,“所以呀,我選擇了用活人來做寄體。”

趁日月莊的七夫人逛胭脂水粉店時,姻嬋偷偷在她的身上種下了夜毒。當天晚上,莊主與七夫人行房事,行到最後,毒素順著精氣倒流,莊主忽然間口湧血沫,兩眼翻白,嚇得七夫人骨碌著身子滾下了床,連衣服都沒穿,就驚聲喊叫著逃出了臥室。鎮上最好的大夫玩了命地狂奔,可趕到日月莊時,還是晚了一步,莊主已經一命嗚呼。

姻嬋留在宣風鎮上,等著日月莊莊主死亡的消息傳來。她要確認任務完成了,才能放心地回去交差。可當她翹首以盼的消息傳來時,隨同而至的,卻是整個宣風鎮的戒嚴封鎖。

日月莊富甲一方,在地方上有硬實的政治後台,袁州府的地方官員們都要反過來巴結日月莊。這樣一個財大氣粗的莊子,其莊主一死,當真是一石激起千層浪。莊主的四個兒子即刻通報官府,官府一刻也不敢怠慢,連夜派出捕快和衙役,配合日月莊,以風馳電掣般的速度封鎖了宣風鎮和鄰近的城鎮要道,包圍了所有的客棧和酒樓,凡是滯留的外地人,一概嚴查。

看起來,待在宣風客棧裏的姻嬋,似乎走不掉了。

當她聽到盼望的消息傳來,還沒來得及高興時,就發現外面已是火光通明,人聲嘈雜。整個客棧,已被日月莊的莊丁和高舉火把的捕快衙役們圍得水泄不通。

不過,這種看似艱難的困局,對七歲就已入毒門、已有十二年刺齡的姻嬋來說,只能算是小菜一碟。

在所有走出房門看熱鬧的房客中,姻嬋選中了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中年客商。

也算是這個中年客商流年不利,該他倒黴。

姻嬋靠近這個絡腮胡,福了一福,以彬彬有禮的富家小姐的姿態。她用嬌滴滴的聲音,詢問大堂裏發生了什麽事。

絡腮胡見如此漂亮的小姐主動發問,立馬滔滔不絕地解釋。趁這機會,姻嬋假裝腳底沒站穩,身子一歪,借絡腮胡來扶她之時,悄悄在絡腮胡的身上種下了麻毒。

當搜查開始後,一個官差搜到絡腮胡時,雙手與毒粉來了一次親密的接觸。很快,這名官差就發現自己的兩只手逐漸失去了知覺。他舉起雙手,只見兩只手掌竟像被蠍子蜇過似的,又似被燒紅的鐵塊炙過,變得又紅又腫,簡直跟熊掌一樣。

這一突發狀況,外加絡腮胡那一張苦大仇深的臉,使他當即受到了重點照顧。與此同時,姻嬋這個穿著簡約潔凈的十九歲少女,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一個富家的閨閣小姐,順理成章地被排除在嫌疑名單之外。姻嬋成功金蟬脫殼,懷著幾分對絡腮胡的愧疚,偷笑著離開了客棧。

但是好景不長。

絡腮胡沒用太長的時間就拿出了證據,證明了自己的客商身份,然後回憶著說,在客棧裏,與他有過接觸的人,從始至終只有一個,一個年輕貌美的富家小姐。

日月莊四兄弟中的老大,朝左右扭頭,看了看四周,沒有看到什麽富家小姐的身影。

這四兄弟,人送外號“狐虎犟驢瘋子狗”。老大是狐,虛偽而精明,老二是虎,生猛而易怒,老三是驢,頑固而執拗,老四是狗,一條見人就咬的瘋狗。日月莊財大勢大,加上有這狐虎驢狗四個極品兄弟當家,實在是招惹不起的茬兒。

掌櫃回憶著說,這位富家小姐,是幾天前獨身一人來此住店的,每天都是一大早外出,差不多天快黑盡了才回來,行蹤相當神秘。他翻開賬本的某一頁,給日月莊的四兄弟看。

老大沉思著說:“這年頭兵荒馬亂,世道不穩,一個妞兒敢只身在外晃蕩,須要有幾分本事才行。她在客棧一住就是四天,每天早出晚歸,定是在辦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