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第3/4頁)

廚房就像是在船上的那種,兩邊的墻面上排列著那種90年代宇宙飛船內部風格的櫥櫃,不銹鋼的表面布滿刮痕,櫥櫃門的把手是鉻合金的,油布整理到一起,看上去就像是那些你能在人行道上發現的鋼板。我永遠都不會用那個,雪兒心想。為什麽你要用那個?你永遠都別想將這些來回移動的東西保持整潔。沒有人會想要這樣一個廚房,如果他們想在這裏做飯的話。這是個靠著外賣活著的人才會用的廚房。

盡管如此,還是有一堆油膩的盤子堆在洗碗池裏,旁邊還有一個令人作嘔的垃圾桶。她飛速地查看了所有壁櫥和抽屜。盤子、品脫玻璃杯、餐具:但是刀刃太厚,就像是兒童學校用的那種。她懷疑這些刀刃是否適合螺釘頭。好吧,他肯定有螺絲刀放在什麽地方,她心想,否則他當初是怎麽把螺絲擰進去的呢?

她繼續尋找。幾口鍋看上去是繼承來的——鍋的外面有凹痕,鍋把上滿是熔痕和刮痕——而且沒有用過。一抽屜的鑰匙。一個壁櫥裏堆滿了煤氣賬單和市政催稅單,使得她打開之後很難再關上壁櫥的門。一整套茶巾呈現出紀念品那種怪異的樣子。應該還是繼承的,她心想,就像掛在墻盡頭的圍裙和烤箱手套。一個軟木釘板上用圖釘釘著兩打外賣菜單和兩張迷你出租汽車的名片卡。清潔用品,她對此揚了揚眉毛。她可沒看出任何這些東西被用過的痕跡。一只桶的邊緣外耷拉著一塊灰色老舊的破布。

一只高壓鍋。一個慢燒鍋裏滿是特百惠食盒的蓋子。一個烤三明治機。

沒有什麽可以當作工具的,沒有什麽可以幫到她的。她沿著走廊往回走,把頭探進洗手間看看。玻璃淋浴屏風的邊緣已經發黴,一根頭發黏在香皂上,一個紙盒放在馬桶的水箱上,裏面裝滿了從藥店買的非處方藥:輕瀉劑,止瀉藥,博姿舒緩胃灼燒片劑,鎮咳合劑,保治靈。她只是匆匆地瞥了一眼便不再費心仔細看。沒有人會把工具存放在衛生間,除非他們一直在衛生間裏做著什麽。

一個記憶的瞬間閃過。維斯塔衛生間地面上的工具袋。

“哦,該死,”她大聲地說道。她的聲音撞擊到墻壁產生回音,嘲笑著她自己。他們之前扔掉剩下的防潮布的時候把那個工具袋扔在了建築工地。某個斯洛伐克人現在應該將其中的一些捆在腰帶上吧。

她悶悶不樂地從衛生間出來。她本打算回到廚房去拿把刀試一試,與此同時她發現了一個壁櫥。那是一個很大的壁櫥,那個空間曾經是通往一樓的樓梯。出於某種原因,她理所當然地接受了走廊的狹窄和走廊盡頭的急轉,因為維斯塔的地下室就是這樣,走廊也許更窄。哦,現在這樣就對了,她心想。我應該想到即使是像他這樣的人也應該有個吸塵器藏在什麽地方。

她花了好一會兒才弄明白這個門是怎麽開的,一直用她的指甲摳著門縫,直到她試著推了一下,門打開了。這裏足夠大足夠深,足以改造成一個衣帽間,如果他想要一個的話,盡管像他這樣體形的人應該不能輕而易舉地使用它。相反的,這裏堆滿了更多堆在客廳的那種垃圾:戴在胳膊和腿上的沙袋,一個熨衣板,一個老式的留聲機和一盒黑膠唱片,一個真空吸塵器,一個舊的輕便扶手折椅。一系列狹窄的架子釘在墻上,在門裏面有很多盒小玩意兒:電燈泡,螺絲釘,釘子,強力膠,保險絲,電池:而在靠後面的地板上,出現了另一個工具箱。

“啊哈!”她得意揚揚地叫道,快樂地沖過去,把它拽到有光的地方。工具箱有著那種可以分成兩半的箱蓋,箱蓋下面是一個塑料托盤,托盤上隔開的小格子裏有更多同架子上一樣的垃圾。她拿起塑料托盤放在地上,期待在下面的空間裏發現一些工具。回頭再看向裏面——接著驚訝地深吸一口氣。

那不是工具,是錢,很多很多的錢。十英鎊、二十英鎊、五十英鎊的紙幣,按照面額整齊地堆疊起來。雪兒看著這些錢,瞳孔都放大了。現鈔幾乎堆滿了這個箱子。這裏一定有成千上萬的英鎊,就在這個壁櫥裏。

“他媽的太好了。”她說道。

她幾乎不能忍受伸手去觸碰它,以防它像一些童話裏的微光一樣在她手掌下消失。然後她還是伸出手去,感覺到那是真實的,發出一聲驚訝的嘆息。充滿負罪感地回頭看了看,忽然期待有人進來發現她在這兒,接著又一次觸摸著它。

她重重地坐在又硬又冷的地面上。她現在毫無疑問地理解了人們說頭腦發熱是什麽意思。這裏真的有上萬英鎊,她心想。成千上萬英鎊。這就是為什麽這間公寓看起來像是個鬼地方,為什麽這裏的一切看上去馬上就要土崩瓦解一樣:他一直把收來的租金存在這樓梯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