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4/4頁)

“抱歉啊,”維斯塔說道,“我父親曾經是個屠夫,所以我有一整套這樣的玩意兒。小刀、蹄筋剪、切肉刀……”

侯賽因撲哧一聲笑出了聲。“這很適合你,”他看著科萊特說道,“好像是為你量身定做的。”

科萊特皺了皺鼻子,對著空氣做了一個刺的姿勢。他們相視而笑,維斯塔則發現了有那麽微妙但模糊的一瞬間從他們眼中閃過。之後科萊特彎下腰切蛋糕。

“那麽和我說說,科萊特,”托馬斯問道,“是什麽風把你吹到倫敦這一片的?”

這就是我不想來的原因,這些問題。他們會問我問題,但我不知道怎麽回答他們。她讓自己的頭發垂下來擋住臉,假裝全神貫注地將蛋糕切成一塊一塊的。“哦,你知道的,”她回應道,“各種事。我之前在國外待了一段時間,只是回來恢復一段時間,想想接下來怎麽辦。”

“那麽你就是來自這裏啰?”

告訴他們也沒什麽壞處不是?千千萬萬的人都是來自這裏的。“要遠一些,”她說道,“在帕克漢姆,在大象公園那邊。”

她覺察到卷簾門已經放了下來。沒人關心帕克漢姆。倫敦有著非常明顯的南北界限劃分。對來自倫敦西南部的人來說,布裏克斯頓以東的地方都像柏林一樣遠。這也是她將亞尼內送到那個敬老院的原因,也是她希望待在這裏能躲避危險的原因之一:在倫敦這樣的劃分下,萊頓到這裏就像伊靈到火星一樣遠。

“那麽是什麽把你帶到諾斯伯恩的呢?”維斯塔問道,“這裏離家還是挺遠的,不是嗎?”她到倫敦西區的次數用手指腳趾就能數過來。

即使她現在有老年免費交通卡,她也想不出有什麽理由去那裏。

“我——我媽媽在敬老院裏,在科利爾斯伍德。這裏似乎,你瞧,足夠近,但同時又足夠遠,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

侯賽因咧嘴笑著。“嗯,是啊,”他說,“我明白你的意思。”

“在敬老院?”維斯塔問道,“哎呀,我真抱歉聽到這個消息,親愛的。那一定很艱難。”

科萊特聳聳肩。“事情已經發生了。但我不想她……你知道的,孤單一人,就算她現在已經認不出我是誰了。”

“癡呆症嗎?她多大歲數?”

“六十七歲。”

“我的上帝啊!”維斯塔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但她比我還要年輕啊!”

科萊特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她從來都沒想過像維斯塔這個年紀的人仍然會覺得他們不可能得老年人得的病。“是她的心臟,”她回應道,“是因為她的心臟。她得了心力衰竭,這影響到了她的大腦。”

我要說些什麽呢?說她一輩子都靠著處方藥、沒有濾嘴的香煙還有倫敦金酒活著,現在她遭到報應了?亞尼內那張松弛的臉出現在她眼前,使她再一次想哭出來。您這一輩子什麽都沒做是不是,媽媽?我很想知道你自己是否曾經想過上不一樣的生活?

“我外公就是得的這個病,”雪兒說道,“那糟糕透了。”

“他們覺得她還有多長時間?”托馬斯問道,派對馬上僵住了,就算是雪兒看上去也有些吃驚。你不能和陌生人談論即將到來的死亡,除非你在醫院裏。

他似乎沒有發現氣氛的變化:只是前傾地坐著,手肘支撐在膝蓋上,一副好奇的表情。“只是說,我在市民建議服務中心工作,”他說道,“每個星期兩天。這並不在我們的工作範疇,但是如果你需要了解接下來要怎麽做,你知道的,我保證可以幫到你。”

還真是個古怪的男人,科萊特想著。我真誠地相信他這真的是一番好意。“我——謝謝,”她回答道,“我認為沒有多長時間了。這很難說。”

她擡頭瞥了一眼,驚訝地發現侯賽因眼中閃過一絲深深的哀傷。唉,她心想,你也應該看見什麽了是吧?在這世界上有你非常非常想念的人。然後他尷尬地看向一旁,開始將剩下的法式糕點放到空的三明治盤子裏。

“誰想要蛋糕?”她明快地問道。

“我,”所有人都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