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我這才知道,原來夫妻也會分開。我身邊就有好幾個這樣的人,甚至連小富也經歷過離婚。然而,我從沒有想到自己的父母親也會離婚。因此,剛聽到這件事的時候,我著實有點會意不過來。

但那既不是開玩笑,也不是一個假設。從父母親絕不正視彼此就道出了這一點。

“隨便你選擇。”父親說。

“你沒選的那方,也不是從此就見不到面。想見面的時候,隨時都可以見面。只不過是看你平常想要跟爸爸或媽媽一起生活而已。”

“和幸到長大成人為之,完全都不用擔心錢的事情。這點,我們已經達成了協議。”母親提起了贍養費的問題。

“而且不轉校也沒關系。”母親補上一句。

“沒有必要急著逼他答復,不是嗎?”在我不知如何做選擇的時候,律師幫我說了句話。於是,他們給了我兩、三天考慮的時間。但是父母分手卻一天也沒拖延。當天,母親就帶著基本必須的行李離開了家。我那個時候才知道,原來母親已經在外面租好了房子。

現在回想起來,母親也許預期自己不在,兒子會感到寂寞吧。如果她真是這麽想,那她也未免太不了解我了。我對著她離家而去的背影,感到了如同冰一般的冷漠,與其說她是母親,我更將她視為“搞不好是殺死婆婆的女人”。

另外,我的腦袋中還算記者:父親可能會支付贍養費,不過那應該不會是筆太大的金額。況且,沒有人能保證母親不會把那些錢用在養育我之外的其他用途上。過慣優裕生活的母親究竟能不能讓我過安穩的生活,也令人感到不安。

母親離家的那天夜裏,父親待我異常和善。他訂了外賣的特級壽司,叫我愛吃多少吃多少。雖然沒有叫我要留在這個家,但有點多話,不斷地問我在學校所發生的事。

“明年你就是國中生了,差不多也該給你弄間書房了才行。”父親喝著啤酒,以一副心情極佳的口吻說道,似乎深怕我心情不好。

這樣的父親真是讓我感到郁悶,看著父親那張臉,我的眼前同時就會浮現小富的白屁股。我想到,那個屁股曾經騎在眼前的父親身上,並且像當時的稅務代書般喘著氣。

不過,這樣的郁悶我還可以忍受。反正白天父親不在家的時候,我可以一個人在家。對了,根本不需要為我做什麽書房。反正從明天起,我就可以隨心所欲地使用這個家了。我已經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

那天夜裏,我醒來了好幾次。每次入睡,就會夢到母親。她在夢裏不斷責罵我,罵到我受夠了。

當我回答要留在這個家裏時,母親臉上浮現的不是失望,而是憤怒。她仿佛覺得自己遭到了背叛。

“好啦,反正想見面的時候隨時都可以見面啊。”

父親打圓場地說。父親說得輕松,母親則不發一語,或許是覺得發牢騷會顯得更落魄吧。

即將邁入梅雨季之前,母親從家裏帶走了所有的行李。父親去診所之後就沒再露臉,只有我一個人待在院子的角落,望著熟悉的家具一件一件地被運上卡車。

其中,包括了母親的化妝台。化妝台上鑲著一面大鏡子,布套從上頭垂下來。我並不喜歡那個化妝台,當母親的臉映照其中的時候,看起來總不像是母親的臉,而是別的女人的臉。當母親坐在鏡台前,即意味著她要丟下我,一個人外出。當然,母親帶我外出時應該也化了妝,但那樣的記憶比起她獨自外出的記憶模糊得多。

那個鏡台的左右都有抽屜,我知道右邊上面數來的第三個抽屜裏放有白粉的盒子。很久以前,母親曾和一個女性的親戚聊到脂粉。

“你在用這種老舊的脂粉啊?”

“噢,那個是很久之前買的,現在沒有在用,可是又覺得丟了可惜,所以就放在那兒。好像也該丟了。”

剛上小學後不久,我曾經把脂粉抹在臉上,就像大部分的孩子都會想要玩玩看化妝。其中,我最感興趣的是色彩鮮艷的口紅。我知道母親在上口紅之前都會先把臉抹白,所以我心想首先得先撲脂粉。

然而,就在我撲完白粉的時候,卻被母親發現了。母親看著我哈哈大笑,接著拿出口紅,把我的嘴唇塗成了紅色。

“這下看起來像個女孩了。”母親說完後,又笑了。

夜裏,母親將這件事告訴父親,父親垮著一張臉。

“男孩子別做那種事!”父親對我兇道。

原本以為父親也會一笑置之,真讓我失望。

當行李全部被運上卡車之後,母親走到我身邊來。

“這你拿著。”

她給我的是成田山的護身符。我將符握在手裏,她握住我的手,讓我放進口袋。

“要隨時帶在身上哦。不過可別讓你爸發現了。就算被發現,也不能說是媽給你的哦。”